第72章 决裂

风谨身形隐于众生塔后，默默地看着前面不远处那个青色的身影，多日不见她消瘦不少，风谨心中一疼，早该知道她如此固执，或者说是亲人在她心中的分量是无法比拟的，即便是对那不靠谱的父亲，她虽难以忍受，他却看得出来她心中的眷恋。
梅华正与她一处，二人合力布阵，与对手斗法，看来此番司意稳操胜券了，风谨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后，暮元绎就该退位了吧，也许他还会……想到当年与卫瀛的交情，风谨心中有些不忍。风谨只觉心下烦躁，妖界之人若是干涉人界之事，就像当初凤虞帮暮元绎逆天改命，自己的命轮也会发生改变。
他终是没能忍住，走上前去，无论前路有多艰难，依然要披荆斩棘来到她身边。
“小谨？”她看到他的时候，有微光在眼眸中划过，她心口微微一跳，他好看的眉头微皱，微薄的唇瓣紧抿，她突然有些紧张：“我……”“姑姑，跟我回去。”风谨声音低沉，似是最后的宣告又像是哀求。她面色变了几变，身边的梅华脸色如她一般，她低下头，退后一步：“小谨，你修为已够，可以进境空物了，至此你将成为妖界最强之人，回去好好专一修炼，勿问身外之事……”
风谨脑中似有东西轰鸣，他稳了稳心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姑姑是气我不帮你助司意上位么？”风谨的眼风从梅华脸上划过，他顿了一顿：“姑姑误会了，只要你喜欢，我无有不从，此事算我多虑了，等你处理完人界之事，我们一起回妖界。”风谨语气软了下来，小狐狸想起来他还是一只小小鸟的时候，偶尔自己把他揽在怀里，他便这般温温软软地贴着自己说话。
她叹了口气，又深吸了一口气：“小谨……”“姑姑”风谨眸光微闪：“我们……”“人界事了，我要回魔界陪伴姐姐，你勿要等我，回去好好修炼。”小狐狸语速极快地说完了这句话，仿佛稍微慢点或是喘口气，她就再也没有勇气说出来一般。
梅华看着对峙着的两人，觉得在旁略有不妥，向后撤了两步，打算往远处退避。“小梅花”小狐狸开口叫住他：“你听听也无妨，人界事了之后，我便回魔界陪着姐姐，你与小谨是嫡亲表兄弟，还希望你能护他进境空物，务必专心，请时刻提点他不要再纠结无益之事。”
风谨身体隐隐颤抖起来：“无益之事……”他一下子扣住她瘦削的肩膀：“你喜欢什么，我们便去做什么，你到哪里，我便去哪里。”小狐狸盯着他灼灼的目光，轻轻拂开他的手，本想一鼓作气地把想说之话说完，但看着他失神的样子，终是没能忍心。
她又伸出手去，握了握他的手臂，语气软了软，像哄着孩子一般的说到：“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小谨，你已经长大了，进境空物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这一定是映雪姐姐和予尽哥哥希望的，也是妖界的幸事，你是鸟族族长，别忘了，我们从出生起就肩负着捍卫妖界的使命，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要清楚现在应做什么。”
风谨眼眸中依然没有迸出新的光亮，他幽暗的眸子像是笼罩了雾气的水潭，许久，他艰难地说了一声：“好。”梅华望了望远处，天色有些昏暗，大块的云朵黑沉沉地压了下来，那团团块块中似是隐藏着什么，他心里一惊，对手的阵已经布成了，他急急地看了风谨一眼，又与她对视了一下，向前走去，找到对方阵眼破阵是当下之急，愿此战顺利。
风谨双手握紧又松开，心中早已百转千回：“我……”“这里暂时不用你来帮忙，记住我的话。”小狐狸截住他的话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匆匆向梅华的方向走去，有些事情等不得了。
少年孤零零地身影在昏暗的天地间显得格外苍凉，风谨心潮起伏，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也许她说的对，进境空物，自己就有资格庇佑妖界众生保护她了，那时候一定要跟她说明心意，自己……不要迎娶欢欢，只要与她一生相伴。风谨下定决心后，远远地看了看天际间两个小小的黑点，决然地御风离开人界，回到集羽山林的千经洞进行修炼。
耳边的云层似乎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可在这压抑的声音里，小狐狸还是听见了风谨御风的声音，她回过头去，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也许他对自己的态度感到失望，可是……他不是那个小小的鸟儿了，并非只属于自己，过段时间，过段时间他应该就淡了吧，自己只要在魔界待上一些时日，他便会习惯了没有自己的日子了。一抹笑容在她脸上蔓延开来，那绝色的容颜被这笑容染上悲伤的颜色，梅华只觉得看得心中砰砰直跳，他赶忙收敛心神，摒除杂念，继续探查起对方的阵眼来。
芜蛮殿里，凤虞怏怏地躺在床上，自从卧床起，一直没有见过姬瑶，这是他的惩罚么？自己的一双儿女竟不能得见，司意他还好么？月儿说要去一趟人界，并没有说要干什么，只说看看司意，真如备启说的那样么，司意在争夺王位？如何争夺？有无危险？还有……他呢……
凤虞心中烦乱异常，胸腔里像是燃起了一团火，她翻了个身，伏在床边咳了起来。“王后要注意身体啊，切忌烦忧。”备启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高大的身形慢慢地踱到了床边，脸上带着几分讥诮。“咳咳，你怎么来了？”凤虞略略抬头。
“怎么？本君不该来看王后么？”备启撩起衣摆坐在床边。凤虞看着眼前的男子，嫁给他的时候便知道这魔君心狠手辣，成亲多年他对自己宠爱有佳，对司意和姬瑶也着实不错，慢慢地自己对他少了疏离与防备，甚至觉得这样一生也没什么不好，即便不爱，但也不恨，毕竟在自己需要一个去处的时候，遇上了这段“姻缘”，只是，后来司意长大，不得不让他离开，这才将月儿也牵扯进来，却不曾想，眼前之人一点不念旧日情谊，果然骨子里还是魔界之人的冷情绝义啊。
备启见凤虞盯着他看了半天，脸色阴沉了几分：“王后这是什么意思？”“咳咳”凤虞移开了目光：“只是想起了旧日时光。”“呵”备启捏起了凤虞的下巴，手指用力，凤虞原本雪白现在更无血色的下颌上立时出现了几道指印。“旧日时光？”备启全然没有怜惜，一双眼里都是嗜血的冷酷：“是跟你的心上人么？”
凤虞眸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身体微微颤抖：“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懂。”备启松开她的下颌：“你没听懂？呵呵，我对你宠爱有佳，却白白帮一个人类养了多年的儿子，我的王后却跟我说没听懂？”备启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怒意。凤虞自知理亏，却不敢再辩：“司意是你的儿子，你不能，现在他在月儿身边，你若……你若伤了他，月儿必将不会原谅于你。”
“闭嘴。”备启大怒，一掌拍在床边，楠木的床边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掌印，凤虞无力地笑笑：“你既不忍心让她伤心，为何还以我病重为由让她来魔界。”备启盯着凤虞一双好看的眼睛：“你是想现在就无法出声么？”凤虞眼中没有惧意，她笑笑：“让我猜猜，魔君是想骗着月儿留在九黎宫，又顾虑我说出真相吧。”凤虞是美的，这笑容让备启一瞬间有些恍惚。
“可是，月儿心里只有小谨，作为姐姐我是不会让月儿留在这的。”凤虞撑起了身子，平视着备启的目光：“魔君也有得不到的呢。”备启心中的怒意大盛，他逼近凤虞，一只手颤抖地摸上她纤细的颈子：“找死。”凤虞闭上了眼睛，她要的正是备启的愤怒，等着他出手，自己若是就此离去，月儿便再不用逗留在此，有所留恋。
半晌，凤虞觉得她颈子上的手并没有用力，她诧异地睁开眼睛，一双美眸对上了备启幽蓝的眼眸。备启点点头，隐忍地说到：“很好，本君这么多年的枕边人竟与本君如此离心离德，试问我对你如何，而你从一开始就欺骗于我。”他伸手顺着凤虞的发髻一捋，一朵玉色的小花落在他的掌心，他定定地看了许久，脸上嗜血的表情渐渐松动，似是陷入了回忆中某个宁静的时刻。
凤虞面上一热，这么多年，心底终是有歉意的，可是……她无奈地开口：“可是我只要月儿快乐，悠临姨姨……”“莫要提她”备启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别以为看在她的面上我就会放过你。”“可是，月儿是她的女儿。”“闭嘴”备启幽蓝的眼眸一瞬间布满了狂暴之色。
“月儿留在这里不会开心的，悠临姨姨说过你会好好关照她的女儿。”凤虞虽不知道当初悠临姨姨与备启有何渊源，可是自己当初凭着信物冒充悠临之女嫁到魔界，备启一直对自己宠爱备至，明明是嗜血魔君，却独独对自己温柔以待，悠临说过备启会善待她的女儿的。
“我再说一次，闭嘴”备启一巴掌打在凤虞的脸上。凤虞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虽然之前他发现自己冒充悠临之女嫁过来欺骗于他，为了惩罚自己也是为了让月儿常来魔界，对自己出手，重伤自己，但他那是有预谋的，直接在暴怒之下，用这种近乎折辱的方式对待自己却是头一回。
备启也怔愣了片刻，二人默默地对视着，芜蛮殿中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又过了一会儿，备启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用另一只手抚了抚刚才那只手的手腕，似一只在玩弄老鼠的猫一般，舔了舔嘴唇，脸上换上一副玩味的表情。
他俯在她耳边阴沉地说到：“看来，小凤儿，你乖乖的不要说话不要动就好了，至于你的心上人么，呵呵，估计正在上演一出父子相残的大戏呢。”
备启挥出一道黑光，直接射入凤虞体内，凤虞立刻如木偶一般僵直了身体，只剩下一双眼眸忽闪流泪，备启残忍一笑，将她的身体放正盖上了被子，毫无留恋地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