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深深,华灯初掌。
楚府偏厅内,灯明酒热,谢遥和楚昭等坐在饭桌旁,闲说着事,听到门外传来了动静,二人寻声看向门口,皆站起身来。
“爷爷。”
“阁老。”
楚修儒已经换过一身家常衣袍,走进屋内,立刻就有下人帮他解去斗篷,挂放在一旁。
桌上烫着酒,还有几道下酒的菜,已经煮沸的汤锅,咕咚咕咚的发出声响。
楚修儒笑着坐下,摆摆手让二人也坐,说道,“虽说你还未过门,叫爷爷尚且有些不是时候,但我听你喊阁老二字,总是不太称心,你不如还是跟着昭儿唤我吧。”
唤爷爷……这……
谢遥此时是万万喊不出来的,微一沉吟,笑道,“楚爷爷。”
楚修儒点点头,看起来对这称呼颇为满意,看着一桌的酒饭,道,“前几天念叨着想吃牛肉锅,今天早上府中采买了新鲜的牛肉和羊肉,新鲜得很,都尝一尝。”
他说完,率先动了筷子,二人便也跟着动筷。
“冠县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楚昭刚准备夹菜,闻言,放下筷子,道,“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
“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过一阵,京城恐怕要不太平了。”
谢遥一边听他二人说话一边涮菜。
楚昭若有所思的神情,“就是不知道,另一枚东西,到底在谁手上。”
楚修儒吃了几筷子,大感满足,端起了一旁的酒壶,有些烫,他却不在意,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尔后问道,“丫头”
谢遥见状,便接过酒壶,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香醇厚,香气扑鼻,一看就是上等的好酒。
不愧是名门世家,连酒都是这么好的。
谢遥暗自高兴今日居然能尝到如此好酒,见一旁的楚修儒一杯饮尽,想着他年纪这么大尚且如此豪气,想来这酒应该不会太醉人,遂同他一样,一灌到底。
楚昭见她如此喝法,刚想出言提醒,楚修儒道,“横竖就那几个人,又何必管东西在谁手上,只要有人胆敢对大郦的江山不利,那便不容留情!”
楚昭思索着他的话,点了点头,余光看见谢遥又斟了一杯酒,正要提醒。
“昭儿。”楚修儒道,“钟书一案,是不是另有我不知道的隐情”
楚昭只好道,“确实有,经过调查发现,当晚钟书应当是起拟了一份折子想要连夜上报,可惜他的心思被人知晓,连夜灭了口。”
楚修儒闻言,沉思了一会,道,“照这样看来,梁家应当是脱不了干系的,只是梁家居然敢公然在京城杀人,这一点,倒是令我有些意外。”
“狗急跳墙,想来钟书知道得不少,他们怕惹一身腥。”
好喝……
谢遥饮完第二杯,笑眯眯的,见二人还在说着话,楚昭一筷子都没吃到,遂夹起几片生肉,放到咕咚作响的小炉锅里,烫了烫,放入他碗里。
楚修儒看着她的动作,和蔼微笑,看向楚昭,目光之中带着一丝狭促,问道,“她在刑部,你公私能分得清”
楚昭看着碗里的肉,道,“自然是分得清。”
楚修儒摇摇头,想起往事,叹笑一声,“你这性子,倒是随你爹,这丫头性子倒有点像你娘,你娘倒是很喜欢她。”
楚昭知道他的意思,道,“爷爷,你今日对她,不也颇为满意吗?”
他知道爷爷对于自己的母亲一向是不太满意的,父亲性子沉稳,却娶了母亲这么个不着调的性子的人为妻子,而且在这之后,再未纳妾,从无通房,对母亲的心一直从一而终。
有时候,他也会纳闷,父亲为何会娶母亲,直到后来,偶然间他发觉自己心思有异,长夜难熬间,这才有些理解父亲。
情爱这种东西,当真是不讲道理。
母亲那般性子,恰恰最能吸引父亲。
就好比旁人在他旁边叽喳,他只觉得呱噪,可人一换成谢遥,他便觉得……挺好的。
枯燥无聊的公事里,她的出现,好像另一切,都有了些不一样。
楚修儒笑着点头,道,“这丫头上道得很,我总算是知道玉珏为什么会收她做徒弟了,他那样的性子,还真就喜欢这样机灵的徒弟,我只是使了使眼色,她便猜到了我的意思。”
谢遥正专心的将肉拨到楚昭碗里,终于有了小半碗之后,这才收了筷子,她头明显有些昏沉,却觉得自己还挺清醒,微晃了晃头,听到他们在说自己,便道,“当时我就是在想,有什么话是楚爷爷不方便说的,却要我来开口,这么一想,就并不难猜了。”
楚修儒满意的笑着,端起酒杯,“小丫头,同老夫喝一杯”
谢遥一看,自然是奉陪,端起酒杯,就要饮,一旁楚昭皱着眉按住了杯口,不赞同的看向自己的爷爷,“爷爷,你跟她喝什么,这等酒,就是我也只能喝上一杯,她要是再喝,今晚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模样。”
楚修儒叹息,“哎……”
楚昭不知他平白叹什么气。
“都说是女大不中留,孙子大了,也不中留啊,现在胳膊肘都不朝着自己的亲爷爷拐了,哎……孙大不中留啊……”
楚昭无奈摇头,偏头去看,她早已拂开了楚昭的手,笑眯眯道,”楚爷爷,我同你喝,我敬你一杯,今日你那一番话,实在叫我好生开眼。
“你那一张嘴,说得梁王是又瞪眼又翘胡子的,看得人心里实在是痛快。”
楚修儒笑着同她喝了一杯,道,“我同他共事这般久了,他什么心思,我自然是能猜到一二。”
“梁王今日如此维护梁鼎和,想来对于这个儿子,也是疼爱极了。”
“他将近四十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宠溺疼爱不已。”
“四十……原来是这样啊……”谢遥大着舌头,托着腮,好像真的是在闲聊,“他怎么会四十了才有儿子他夫人身子不好”
“梁王妃早年身子骨染了病,大夫曾说过她今生怕是都不能怀有身孕了。”
“难道梁鼎和不是梁王妃生的”谢遥疑问。
楚修儒道,“他是梁王妃所出,当时梁府邪门得紧,梁子修连纳了四个小妾,无一有能怀上身孕,世人都在传梁家的子嗣被诅咒了,后来梁王妃怀了身孕,诞下梁家唯一的嫡子,谣言才渐渐被平息下来。”他顿了顿,继道,“所以你今日拿梁家的子嗣说事,正正戳中了梁家的最大心思,梁鼎和的夫人嫁与之五年有余,膝下一无所出。”
听到这,谢遥微瞪大眼,“居然这么邪门”
“就是这么邪门。”
楚修儒慢慢饮尽,酒过暖遍全身,他放下了酒杯,笑道,“小丫头。”
谢遥不明所以得看向他,头脑已经开始发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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