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花灯靖瑶

烈日正盛，骄阳似火。
楚昭下了马车，去见了明姨和兰叔，说了一会话，起身要告辞时，明姨追着他到了门口。
“楚大人……”
楚昭掀车帘的手一停，以为她有事要说，扭回身去。
她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可神色复杂，又有些心疼，含着悲切。
他这大半年肉眼可见的清瘦了不少。
“要不……还是算了。”
明姨脑海里闪过前几天楚修儒亲自登门时说的话。
……
他语重心长，也替谢遥惋惜，可事已筑成，如今长悲短叹也无济于事。
“希望二位能劝一劝我那固执的孙子，他堂堂一个刑部尚书，不在京城处理公事……”楚修儒微微一顿，“当然，我还会派人去寻。”
明姨和兰叔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楚修儒叹了口气，说道，“我这孙子看似性子沉稳内敛，主意果断，可我是他爷爷，我知道他骨子里的本性，二十三年来情窦初开，就遇上这么一个谢遥，他虽然不说，可心里定然十分难受，谢遥这丫头我虽不是十分的满意，但她心正机灵，我也看得出来，她对昭儿亦是满眼欢喜，故只要是昭儿喜欢的，我定也是爱屋及乌，只是……”
明姨心里难受，默默坐在一旁。
“只是……他毕竟身在官场，再这样下去，不久只怕要遭受圣上责骂。”
……
楚昭面色微变。
“……楚大人，你……你有要职在身，莫要为了遥遥，令所有人都担心。”
他掀帘子的手落了下来。
日头正盛，他穿着朝服，端得是俊朗不凡，风华月貌的，极为显眼。
楚昭默了默，神色认真，却又带着安抚的语气，不知道是在安抚自己，还是安抚他和兰叔。
“明姨，只要一日找不到她的尸身，我便会一直找下去，你放心，你的话，我会听的。”
他大抵是猜到了什么，却终究没再说其他，颔首告别，上了马车。
只是一上马车，帘子落下，便忍不住蹙了眉。
算了……
怎么算了
一闭上眼，都是除夕夜她挥着手跟她道别的模样。
漫夜烟火绽放，谢遥笑得如三月桃花，手臂小幅度又卖力的朝他挥着，看起来傻里傻气的。
楚昭站在大门前，回以一笑，目送着她离开。
心骤然一痛，细细蔓延开来，钻入四肢百骸。
他靠在马车内榻，闭着目，眉头紧锁。
五日后，礼部尚书柳桑带着楚昭离开京城，出发前往常州驿站迎护大梁国队伍。
八月初，烈日炎炎，一行十几余人骑马而行，连敢了两天的路，终于于傍晚时分赶到了常州地界。
进城时，一更已过，此处离常州驿站落脚还有两个时辰左右，众人便寻了一家客栈，打算歇整一番，明日一早再出发去驿站。
日近中秋，天上的明月圆如月盘，散发着淡淡的银光，街上行人或惬意慢步而行，或友人三两结伴，神色看起来皆带着笑意。
楚昭换洗好衣裳，站在门口，看着街上行人，目光所及，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二正在盘算着客栈今日的账目，见他站在门口好一会了，不由说道，“这位公子，今日是常州县内三年一次的花灯大会，公子不去逛逛吗？”
楚昭未回应，倒是从楼梯上下来的柳桑听着新奇，“花灯大会”
小二笑道，“正是花灯大会，隔壁州县的百姓提前两三天就来了，今晚街上热闹得很，今夜若不是我当班，我早就去了。”
楚昭无意参与这些热闹，倒是柳桑，虽已而立，但花灯大会，他还从未见过，说了两句，拉着楚昭出了门。
二人行在大街上，跟随着人流的方向往前走，路上时不时有目光落到二人身上，多是女子，低耳窃窃。
柳桑哪里不明白那些姑娘家在想什么，为避免麻烦，干脆在小摊上买了两个面具，将其中一个递给了楚昭。
带上面具，总算拦住了不少惹眼的目光。
走了一会，人流渐渐接踵，行走间偶有擦碰肩头，但见两侧空中，各式各样的花灯高高挂着，从前至后，灯明三千，一览无底，点亮了常州县内的夜空。
柳桑略有些惊艳的敲着手中的扇子，道，“就这场景，说是京城也不为过啊。”
“好！”前方人群突然爆出一阵喝彩声，接着便是众人鼓掌喝彩。
二人上了前去，只见高台之上，花灯围绕，仿如漫天焰火，中间正站着两名女子，面容皆是姣好，一蓝一粉，衣裳华丽中不失青春明艳，一看就是哪家的小姐出门游玩，她们各站两边，中间留了位置，台上角落，一名青衣男子背对着众人站在角落里，似乎正在看着什么。
很快，男子转过身来，站到台前，微微俯身，这才道，“各位，结果已出，很遗憾，两位姑娘均为完全答对。”
柳桑见台上如此热闹，不由好奇问道，“请问这位小哥，台上这是在干什么？”
那一旁的年轻人看他穿着打扮，不像是本地人，遂好心解释道，“这是花灯谜，你看见这台上前后左右的花灯没有？”
柳桑点头。
“这每个花灯上面，都有一个灯谜，但凡这台上所有的灯谜你全都猜对了，便能赢得花府的彩头。”
“还有彩头这彩头又是什么？”
“彩头便是白银一千两，外加花府做客了。”
柳桑惊讶道，“一千两”
他一年的俸禄算下来不过几百两银子，这花府倒是好大的手笔啊，一个彩头出手就是一千两。
“这你就大惊小怪了吧，花府可是我们常州县内出名的富，一千两对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柳桑受教般点头，又道，“那要如何参与”
这边二人聊得火热，柳桑丝毫未注意到身旁楚昭的动静。
左侧台阶上，有人慢慢凝望着花灯，站到了一排花灯下，是个姑娘，着一身锦绣琉璃衣，发饰精美灵巧，面上蒙着白纱，看不清什么模样，但身姿秀丽，举手投足间儒雅温礼，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她侧对着众人，在万千灯火下，并不显眼，很快提笔写下字，而后，一排花灯答完，慢慢上了台，丝毫没注意到对面，也有人走了上来。
灯火璀璨，二人各自执笔。
楚昭答得极快，比那名姑娘的速度要快上不少，很快便转了花灯，却未曾注意，一不小心，撞得姑娘手中的纸笔皆落了地。
楚昭弯下腰，正要捡起，看到地上密密麻麻的东西，微微一顿。
这上台者，皆是猜谜，所书也该是谜底才是，可这纸上，全是些乱七八糟的比划，连字也算不上，一看就是在胡乱鬼画符。
女子见他盯着自己的纸看，不由慌忙蹲下身去，伸手去捡，岂料楚昭回神，伸手而去。
冷不丁手背覆上来一双手，楚昭微皱眉，顿时撤回了手，抬眼看去。
对面的人也正抬眸看她，四目相对，二人皆是一怔。
她的眼眸如星夜般明亮，眼底似乎隐约有其它的情绪，带着丝丝惊讶。
面具之下，不知会是何等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