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比翼连理

鰼族寨中已有不少族人身陨，漫地鰼鱼的尸身，血气冲天。
鰼寨上方，鰼儿原本的五对羽鳞翅，如今只剩下三对，右侧受了重创的地方，人皮已然被腐蚀，露出真身，鱼鳞从脖颈蔓延至小臂。鰼儿额头豆大的汗珠滴落在眼角的伤口，刺痛让她清醒几分，蓄起自己仅剩的灵力勉强再次与钦对抗。
钦的手掌化为利刃，冲破他与鰼儿之间的迷雾，直直刺向鰼儿的心口。鰼儿的灵力被打断，遭到反噬，连连重伤，她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动作迟缓地向后逃。她不怕死，但是她不能死，她还有整个鰼族和被她藏在心魂中的初若要守护。
无数蓝色的鬼火从鰼儿身侧卷向钦，钦不得不放弃对鰼儿的追杀，改为自保。百小八手持清风扇围住了鰼儿，鰼儿周遭炙热的火气转为清凉的徐风。
云袖上前搀扶住虚脱站立不稳的鰼儿，“姐姐，我把休旧将军他们带来了！”
鰼儿抬眼望着休旧三人，伸手颤颤巍巍对他们行了鰼族之礼，感激道：“多谢。”
不待休旧回礼，钦的声音从天空传来，“休旧，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你当真认为以你一人之力便能抵挡住天界的千军万马吗？”
数不胜数的银箭从四面八方射来，来不及躲闪的鰼人中箭后，立即变为干枯的鱼干。
百小八扇着清风扇抵御银箭，道：“他娘的！这个钦好生毒辣！他在箭上淬了他自己的毒！大家务必要当心！”
何罗躲在百小八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水柱将银箭冻成冰箭，皱眉看着哥哥展开双翅，护住云袖和鰼儿。心道，早知道，哥哥会因此陷入生死一线，她就不应该答应云袖赶来鰼族，鰼族的生死与他们有何关系？她只想哥哥一人安好！
近处，两条年幼尚未化形的鰼鱼，传来哇哇哭声，银箭顺着声响，精准找到了他们，云袖见状，不假思索迅速冲出休旧的保护翅羽，捧起两条鰼鱼躲开银箭，但她自己的裙摆被银箭射中，情急之下，将两条鰼鱼抛给离得更近的何罗，“何罗姑娘，它们就拜托你了！”
何罗茫然地接过幼鱼，看着两条幼鱼竟因感知到危险化除，安然睡去，不免温柔一笑，将它们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鰼儿取下自己的一片羽鳞，欲要念咒护住身陷险境的云袖，休旧将鰼儿推向百小八，“保护鰼儿姑娘。”
百小八对休旧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但是手上更加用力扇着清风扇，加大风力的范围，冲断银箭。
刚刚扯断裙摆，逃离银箭困住的云袖，一头撞进赶来营救自己的休旧怀中，云袖紧紧拽住休旧的衣襟，泪眼婆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云袖眼中充盈着泪水，模糊中，见休旧身后远处有一人，拉满弓箭，对准休旧的后心，银箭飞速地冲向他们，云袖最后看向此时眼眸中只有她一人的休旧，嘴角浮现若有若无的笑，再无眷恋地转身挡在休旧身后。
那支箭，钦蓄满了十成的灵力，纵然有云袖挡在休旧身后，免去了一些冲力，但还是贯穿了休旧的身体。
一支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将两人紧紧连在一起，云袖的身形当即消散，唯有一行滚烫的泪水滑落到休旧染红的衣衫上。
何罗脑中一片空白，抛下手中两条幼崽，不顾一切奔向休旧，“哥哥！”
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继续拉起第二只箭，对准失魂落魄的何罗。
鰼儿动用灵力打出水袖，接住被何罗抛下的幼崽，两条幼鱼安然无恙，但鰼儿却是筋疲力尽，瘫坐在地上。
百小八挠着头，一面看着被银箭包围的鰼儿，一面看着被钦手中的箭对准的何罗，电光石火之间，百小八丢下清风扇护住鰼儿，独自一人飞身到何罗身边。
百小八轻轻拉着何罗，“何罗，这里危险！我们先带着休旧离开！”
何罗甩开百小八，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依旧抱着休旧痛哭，“哥……哥哥，你不要死……”
钦对着百小八轻蔑地挑了下眉毛，随即松开了箭，那枚箭来势汹汹。百小八手中结印，一个巨大的屏障架在他们三人周围，“他娘的！八爷我跟你拼了！”
看着箭矢一点点刺破屏障，百小八嘴角蜿蜒着殷红的血迹，眉头紧锁。这是他生平第二次感到这般无力，上一次是他看着师傅爹撒手人寰的时候，这一次，他决不允许他的亲人再一次从眼前消失！
一阵狂风，四面八方的银箭全部被烈火烧尽。一道紫光，抵住百小八屏障的那一只箭矢，被净尾斩落地七零八散。
少阑烨和白璃背靠背站在百小八等人身前，直视着钦。白璃道：“你果真复活了？鼓可知……”转念一想，鼓先前在魔域的种种，了然于心，又道：“原来，你一直都在为曦灼做事。”
“少阑烨，白璃，咱们后会有期。”钦的话落，身形隐入雾气，消失不见。
少阑烨与白璃同时转身，休旧身侧的何罗变换了另一位女子的模样，她眉间自带英气，身着一身火红的嫁衣，泣不成声道：“休旧，你不要死，我们这就成亲……”
少阑烨低声对白璃道：“是妹雁。”
休旧抬起手，伸向“妹雁”的脸颊，“变回来，我只想再看妹妹一眼……”
“妹雁”周身被蓝色鳞片包裹，待鳞片化去，休旧的手指心满意足地触碰到何罗的脸颊，然后重重地垂了下去。
“哥哥——”何罗声嘶力竭地喊道。
白璃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竖起双指，欲要上前为休旧蓄灵力，被少阑烨拦下，“没有用了，休旧他的心魂已经散了。”
下一刻，休旧化为九头鸟真身，周身迸出蓝色星光，一点一点消散了。何罗费力伸手去抓那些星光，明明她都握在手中了，可是张开手掌却什么也没有。所有蓝色星光消散，何罗也耗尽了所有气力，倒在了百小八怀中。
白璃叹气，“我空有一身医术，可是连自己的朋友都救不了。”
少阑烨拭去眼角渗出的泪，“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或许休旧这是用另一种方式，与妹雁团聚了。”少阑烨紧握双拳，仰头对着天空恨恨道：“曦灼，我们是时候算账了。”
白璃顺着少阑烨的目光仰视天空，神情渐渐变得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