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许子屹

沈之文有些为难，看了看老太太又看看自己。正纠结的时候，老太太手里的勺子停住了，慢慢吞吞的说道：“这点小事，你就不要犹豫了。”
“不就是洗个澡。我……平时就睡在破烂里，早习惯了。你不用管我。”老太太手颤抖着，用勺子巴拉巴拉碗里的饭，“闺女。你能给我口饭，我就非常感谢你了。”
“人啊。有时候对自己自私一点，真的没什么。”
沈之文回头看向阿婆，她是没想过自私两个字。准确来说，她一直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从没遇到过需要抉择的时候。
“你们干嘛呢。不是说要去洗洗吗？”闫克文忽然从一旁窜过来，他头上的防护服帽子围在脖子上，头发在头顶上炸着。
他一过来，看到沈之文坐在那里，立即就跟抓住壮丁一样，抓住她的胳膊就把她往外拉，同时还说道：“赶紧。你也来。”
“我们在那边发现一个桶装水的工厂，正需要人手运水。”闫克文不由分说的把人给拽走了。
溯丰省河川市——
从灾区离开后的队长，最近几乎已经没怎么去过部队。
他站在许子屹的门外，手指在门上用关节乱叩了几下，身子倚着墙松松垮垮的站着，整个人看上去落魄颓废了许多。
在门口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开门，虽然现在全国封锁期间，很少有人外出。但这到处都是监控的情况下，他站在门口，惹得保安都不得不盯紧他。
这是个市里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里面住的哪家哪户不是有点身份地位。倒不是怕小区进了小偷，只是住在这里的人，谁家没点不为人知的秘密。
看门口这男人，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黑眼圈却格外引人瞩目。从上到下的穿着行为举止，邋遢的出奇，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行为端正的人。
队长靠着门口的墙，被附近巡逻的保安盯的有些尴尬。要是再不做点什么，他们可能就要来把自己给抬出去了。
他挠了挠额头，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拨通了许子屹的电话。
电话那头刚接通，他还没说话，就听许子屹先问道：“你怎么还没到？不是说好了下午三点吗？”
“我在你家门口等半天了。敲门也没人理，一直在这儿被保安盯着。你还有脸说！”队长说着，当即耍脾气似的踢了一脚门。
许子屹在屋里都听见门咚的一声响，却也没生气，开玩笑的道：“我这门老贵了，您下手可轻点儿。门铃就在你左手边，你按一下不会死吧？”
两人一边互损，里面的许子屹也放下手里的文件，匆匆跑过来给他开门。
门打开了，队长毫不在意对方看到他时，露出的那差异的眼光。大大咧咧自顾自的从他家鞋柜里拿出双一次性拖鞋，撒上拖鞋人就往里头走。
许子屹看他的样子，意识到有些不对。将门关好，也不再跟他开玩笑，还习惯性的从冰箱里拿出了瓶冰水，递给他。
队长瘫坐在沙发上，随手接过冰水，摘下口罩后拧开就喝，甚至都没空看他一眼。
许子屹打开电视，电视上放着新闻，两人却都没有看。
他端来些水果，坐到了队长对面的椅子上，等着他大口喝完一整瓶水，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了？听说你前两天出了点事。”
“我被降级了。”队长说着把空瓶子放到桌子上，接着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仿佛整个人都累了倦了。
“就这么点事。能让你这样？”许子屹笑着摇摇头，又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了瓶水，说道：“祝振，这可有点不像你。”
“太多了。死的人太多了。没必要再救了。”祝振闭着眼，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幕恐怖的景象。“丧尸太多了。峡州那么多人，全没了。”他用力的胡乱摇头，眉毛拧成了结，看起来痛苦不堪。
当时他乘坐着直升机，带着安研究员的尸体，还有他侄子和一个幸存者离开。
直升机上他不停地懊恼着，为什么没有把那个女的带上。这样一来，自己回去肯定要受罚。更何况，现在灾区除了丧尸，还能有什么？她不是白白去送死吗？
在自责后悔与懊恼的情绪下，他却只能无力的看向窗外，丝毫没有任何办法。就算现在回去也找不到人，只能听天由命了。
直升机飞行的速度极快，逐渐靠近他们的目的地。
由于即将离开灾区，飞入峡州省境内，按照规定，需要向总部通报。驾驶室的两名直升机驾驶员，正准备通过无线电汇报。
然而直升机搭载的通信设备，却不断传出来同样的声音。
“陕州已沦陷！请尽快撤离！陕州已沦陷！请尽快撤离……”
祝振从直升机内往外看去，只见灰蒙蒙的陆地模糊不清，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如果仔细看，似乎又有些不同往常。
一些红色的渺小的，看起来像柴火堆蹦出的火星儿一样的东西，在陆地上亮着。
“那是着火了吗？”祝振自言自语的说道。他眯起眼睛，想要尽量看清楚地面的状况。
此时，对讲机忽然响起，那头的驾驶员没有浪费任何字眼，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峡州没了。”
他睁开眼睛，视线回到现在。
许子屹也和他一样，眉头拧的像打结的绳子，脸难看的像块抹布。但最后和他一样，深深地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忽然想来根烟，但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自己早就戒了。
两人相对无言，客厅里的空气沉默了好一阵。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许子屹没能掏出跟烟来，有些难受，从果盘里拿了两个荔枝，握在手里头来回盘。
“不对。”他又说出来两个字，表情严峻的把身子朝前探了些，胳膊肘撑在膝盖上。“那你降级又是怎么一回事？”
祝振在沙发上挪了挪，又从口袋里掏出烟来，自顾自的点上一根，说道：“我把一个女的扔那儿了。”
“她惹你了？”许子屹奇怪的注视着他问道。
看见被点燃的香烟，他手里的荔枝盘的更顺溜了。似乎也忘了自己定下的规矩，家里不能抽烟。
“没有。人家不走，我能怎么办？”祝振想起来这个人，脸上无奈的笑笑，接着补充道：“连我们队里的小冯都打不过她，硬被人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