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一）万物春

他知晓她的没心没肺，却没想过她会睡这么早。
伸手推开木门的时候，声音很小，却还是惊动了在她床榻前守夜的丫鬟。
半夜漆黑一片时被陌生人推门而入，小丫鬟自然是受了惊吓，只是她还未失声尖叫，跟在云晏身后的人便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唇，没给她出声的机会。
小丫鬟剧烈的喘着气，从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呜咽，慌乱之下她听见那人在她耳边声音很小的说：
“嘘……别出声，你要是吵醒了皇后娘娘，八个头也不够陛下砍的。你和我出来。”
小丫鬟睁大眼睛，愣了。
陛下？！
那人说完就把摸不着北的小丫鬟拉了出去。
云晏神情很淡，看不出喜怒。他接过侍奉的人整理好的册子和信件，然后一言不发的抬了抬手。
身后的人看懂了他的手势，连忙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许久后，一切重归寂静。
青年散着头发长身玉立，目光沉沉的看向床榻的方向。
他向她走了过去。
脚步刻意放轻，一步，两步……
房间很暗，云晏知道是为什么。
那些年就是这样，她想要睡眠时，周遭要不得一丝光亮，要不然就会睡不安稳。
低声呜咽，或者是做噩梦。
她陷入噩梦不会惊醒或哭泣，却会长时间陷入昏迷。
昏迷最长的一次到达了六天，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说，若是询问她，她便会笑着告知你：
“不要担心啦。我只是做噩梦啦～”
“什么噩梦。”
“都过去好长时间了，我怎么记得清嘛～哎呀，你板着脸干什么，笑一笑呀。”
总是会这样。
那时他很担心，却没有办法。
凡世的庸医治不了她的症状。
后来他回到九天之上查阅古籍才得知，这些现象的产生，皆是因为她命魂不稳的。
神悦华庭里的仙医告诉他，神仙命魂不稳，一来也许是天生的，二来可能是灵魂曾遭遇过巨大、无法想象的创伤。
“若是凡人呢？”
鬓发雪白的老仙医一怔，而后斩钉截铁：
“君上，您肯定是看错了，凡人不可能的，除非她九世轮回前，以神仙的神体，承受了天谴。”
“神仙承受了天谴，最多会失去记忆和无上修为，成为凡人的可能性很小。”
“只有这种可能嘛？”
仙医无奈的叹气：
“小神生平所学，只有如此。”
“那如果真的是这种可能，可有恢复的办法？”
“古籍所载，只有一例神仙承受了天谴后变为凡人，最后他……”
“嗯？”
“神……神魂俱灭，永不超生。”
——
青年眸色温沉，他在床榻前停下脚步，偏了头，漂亮的长指慢慢撩开纱幔。
入目。
却怔住了。
榻上的美人三千青丝散乱在枕头上和被子下，颊边的碎发却被汗水浸湿的彻底。
云晏下意识抿紧唇，心脏顿缩。
她在哭。
明窈蹙着一双如勾似画的远山黛，眼睫颤抖着，眼尾殷红隐隐渗出泪水。
不点而朱的唇翕张着，呜咽的声音很小，还带着细细的哭腔。
她睡的极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