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欣慰

第十三回
叶取量夫妻的婚宴在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举行。宽敞的宴会厅以粉红，白和金色为设计主色。浪漫的氛围中显现金灿灿的华丽贵气。一对新人为宾客准备了两款回礼。一款是一对精巧的不锈钢汤匙与叉子。另一款是一双精美的不锈钢筷子。两款回礼都加上一小罐寓意甜甜蜜蜜的蜂蜜。每一份回礼都装入一个小礼袋。礼袋上印有谢词，新人的名字以及婚宴日期。
叶取量的祖父是一名商人，现已退休，生意由两名儿子接手。无论是取量的祖父还是父亲都在个人私交上和生意往来上有很广的人面与人脉。这场婚宴，男女双方共宴请了六十桌酒席，也就是将近六百名亲朋戚友前来为一对新人祝福。其中近一大半都不是一对新人亲自相识的。面对这样的婚宴场面，若坚持说结婚只是两个人的事就显得非常牵强。
叶取量和陈宁晖是好哥儿们，潘存惠见过取量几次也见过新娘子一回。宁晖告诉存惠，将在婚宴上带存惠去会见取量的祖母，也就是宁晖常提起的巧蓉阿嬤。存惠知道，巧蓉阿嬤是宁晖很敬重的长辈。在宴席上也会一次过与宁晖和取量的多名共同朋友见面。存惠为了出席这场喜宴特地约了好友一起逛了一整个下午的商场，终于买下了两件衣裳。
存惠经过反复思量，终于决定穿上那件粉红色圆领连身裙。一向都是扎着马尾的存惠，依旧是扎马尾来处理头发，不过她花了些心思把长刘海以辫子的形式从侧边编入马尾。她戴上了一对垂吊式耳环，加上一条金项链，链上挂着一个镶了珍珠和钻石的坠子。左手戴腕表，手持无带小提包，再穿上一双平日上班时不会穿，不过也难不倒她的四寸高跟鞋。
存惠在喜宴开席的前一个多小时抵达宴会厅外的接待处。脸上画了彩妆，脚穿高跟鞋的存惠，宁晖是第一次见到。而宁晖西装大衣，打领带的模样也是存惠从没见过的。宁晖的铜棕色西装是兄弟团成员们一致的穿著。新郎官，取量则是穿上了喜气洋洋的酒红色西装。
丁巧蓉和夫婿育有五名子女，共有十二个内外孙。嫁了三个内外孙女，娶了个外孙媳，如今盼到长孙结婚，两老可是很高兴。巧蓉身着一袭深紫色金丝绒绣花旗袍，脸上不打粉但是上了能提亮肤色的润肤霜，点了点唇彩，再佩戴一对璀璨的黄金钻石耳环和一枚钻戒。平日里已经是气质阿嬤一名，在这个喜气的日子里，更显雍容尔雅。
巧蓉一向来给人的感觉宛如月色一般柔和恬静，虽然没有太阳的热度，可是和她接触还是会让人感到暖心。在这样一个欢愉的喜庆日，巧蓉不仅是一轮寻常的满月，而是一轮超级月。婚宴开席前，陆续到达的亲友有好些会上前向巧蓉道贺。年近八旬的巧蓉忙了一天仍精神充沛，笑容满面地接受亲友们的祝贺。亲朋戚友之间平日里也不频密往来，一般上就是在农历新年时相见欢。能在喜庆的婚宴里见面，巧蓉会与亲友寒暄几句，借此机会了解亲友的近况。
“阿嬤！”
丁巧蓉听得有人唤她便循声望去，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宁晖身旁的存惠，心里立马暗暗吃了一惊。巧蓉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她会再次见到这张容颜，这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孔。可是今天巧蓉的心思全都在取量的喜事上，实在没想到这个日子里还有这么个惊喜等着她！
“阿嬤，这是我的女朋友，潘存惠。”
存惠道：“阿嬷，您好。宁晖常向我提起您。今天是您孙子的大喜日子，恭喜，恭喜。”
巧蓉掩饰着心中的翻腾起伏，道：“谢谢。改日有机会，欢迎你和宁晖一起来我家吃饭。”
“阿嬤，我一定会带存惠去尝您的厨艺的。宾客陆续到来，您忙您的，我先带存惠到她的坐位去。”
巧蓉：“好，你们去吧。”
存惠的粉红色装扮和宁晖的铜棕色在色调上是很搭的。两人登对的肩并肩站在巧蓉的眼前，画面是多么的真切，感觉却如此的虚幻。巧蓉心中满是感慨。
此刻的超级月瞬间成了云遮月！而且这云雾将久久不散。
巧蓉虽然身处孙子的婚宴场地，可是她的神魂已经飞离了六七成，飞往那几十年前的童年时光。
巧蓉的夫婿，在宁晖携存惠入宴会厅时，就清楚的看到存惠的样貌。巧蓉夫婿虽然从没见过巧蓉的姑姑，不过他见过姑姑的遗照。巧蓉夫婿来到巧蓉身旁，说：“要不要到休息室去，等正式开席再回来。”
巧蓉摇了摇头，回：“不了，如果到休息室去，孩子们会以为我出了什么状况，让他们担心。我回主桌去坐下，歇歇脚就可以了。”
巧蓉夫婿于是伸出手去牵巧蓉，领着巧蓉往主桌走去。
和存惠同桌的宾客还没到达，存惠一个人坐着也只有四处张望，看看会场的布置还有陆续而至的宾客。存惠的视线触及巧蓉夫妇手牵手地走向主桌。巧蓉夫婿给巧蓉拉椅子，巧蓉一坐下便伸手去提茶壶，先是要给夫婿倒茶，可是巧蓉夫婿却接过茶壶，将茶杯满上，把杯茶递给了巧蓉。
巧蓉夫妇手牵手的一幕令存惠想起她见过的另一对牵着手的老翁和老妇。那个时候，那对阿公阿嬤正等着过马路。那位阿公身段瘦削，个子颇高，不过身躯已不挺拔，略显驼背。阿公见绿人亮起便牵着阿嬤的手往前走。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像是准备着如果有什么情况就能马上反应。阿嬤则是放心的被阿公牵着走。
当时，存惠的感觉是，温馨，感动，浪漫还有怜惜。那对阿公阿嬤穿著整洁朴素，模样和体态不仅经历了岁月的雕琢还透着一缕饱经风霜的沧桑气息。
巧蓉和夫婿衣着打扮光鲜亮丽甚至珠光宝气，当然没有丝毫的沧桑感。不过，已是古稀之年的一对夫妻总会有一起面对的人生百态，一同度过的风风雨雨。存惠认为在这么一个家有喜事，儿孙满堂，亲友围绕祝福的气氛下，即使两人一路走来有过多少的酸甜苦辣，也会被中和掉，提炼出来的是属于老夫老妻，携手作伴的恬淡幸福。存惠看着巧蓉夫妇，心里也是温馨，感动，浪漫还有欣慰。等等，欣慰？哪里来的"欣慰"？要说"欣慰"，那就得是从小就认识巧蓉夫妇，明确的知道他们经历了些什么，如今见他们苦尽甘来，那就会让人感到"欣慰"。可是，存惠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巧蓉与夫婿，何来的欣慰甚至安慰？存惠的感觉不该有"欣慰"，或者应该说是轮不到存惠来为巧蓉感到欣慰。潘存惠理智的否定了这欣慰的感觉。可是，感觉不是粉笔字，不是否定了，擦掉了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