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风向标

存惠同取量在医院的食阁吃过了晚餐，便随取量到叶家去见巧蓉阿嬤。自小在政府组屋区长大，从来没有在夜晚踏足有地房产住宅区的存惠，在稍有云雾的夜空下来到此处，感觉有点像是身处异地他处。偶然一阵带着水梅花芬芳的微风略过，丝丝凉意中夹带着芳香令存惠顿时有家的熟悉感。存惠的邻居在家门前的走廊上种植了不少的盆栽，当中就有一盆水梅。水梅的独特浓郁香气，时而会飘入存惠家中。
“是你家种有水梅吗？”存惠问取量。
“你认得水梅的香气啊。在那里的侧院子里有两盆水梅。这里的花草树木都是我阿公的宝贝。我常打趣的说，我阿公不再是叶老板，叶头家而是叶园丁了！”
存惠道：“能有自己的花园，真好。”
取量在回来的途中已经打电话通知阿嬤。巧蓉在休闲室里等着存惠的到来。
存惠踏入休闲室，见得巧蓉阿嬤坐在一把红色的单人沙发椅上。身后应是一扇窗户，不过已被粉绿色的窗帘遮蔽。窗户下是一列与桌面一般高的白色矮壁橱，橱面上摆着一盆粉红色蝴蝶兰，就在巧蓉阿嬤的右边。这一景倒是一幅很祥和的写真画面。
同张照片，同样叙述，取量也把宁晖多年来在梦里梦见某个女子，那梦中女子和存惠长得一样的事也一并告知。存惠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怎么变得有些轻飘飘的，而每一次呼吸却变得很沉重。存惠下意识的落下眼皮子，宛如这一动作能够稳住那仿佛失去地心吸引力的脑袋瓜子，再调整气息和思虑。存惠再掀开眼帘时，她终于清楚为何宁晖第一次见到她时，反应会那么奇怪。当初，存惠就觉得必有原因，原因背后就有故事，可是存惠万万没有料到，自己会被牵扯到这个故事当中。她也终于可以理解为何在取量的婚宴上，第一次见到巧蓉阿嬤，看到她幸福美满的情景，心里涌起无法解释的欣慰和感触。可是，以巧蓉阿嬤所叙述的事来解释这一切，真的能成立吗？自己真的能够消化并且毫无疑惑也无顾忌的吸收阿嬤所告知的往事吗？？
存惠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方向感却又走入了一座迷宫。这座迷宫并非一般的迷宫，而是一座镜子迷宫。无论存惠望向哪一方，都会看到很多个自己和很多个陈宁晖！各有不同的表情和不同的装扮！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自己，哪个又是真切的陈宁晖？？？更多的问号落在存惠身上，只差没把她给完全掩埋了！
陈宁晖在出院后两日，来到叶取量家见巧蓉阿嬤。巧蓉在孙儿，取量的提议下，将旧相簿都拿出来给宁晖翻看。
“阿嬤，这房子是您儿时的住处吗？”
宁晖指的是一张几人站在一所洋房前的泛黄黑白照。
“那是我外公的房子，是我妈妈成长的地方也是我姑姑嫁到于家的住处。”
取量道：“你梦到的是这栋洋房吗?”
宁晖：“好像是，感觉很熟悉，不过我无法笃定。”
宁晖拿起另两本相册，从个别相册中指出一张家庭照。一张是黑白照，一对夫妻和一个大约只有一岁多的男孩。另一张是泛黄的彩色照，一家子七人，其中一年轻男子身穿毕业袍，头戴方帽子。
“阿嬤，这两张照片是不是同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子女的家庭照？这对夫妻是您的哪位亲戚？”
“是我的阿姨和姨丈。”巧蓉的语气格外淡定，实际上在巧蓉心里却有什么东西坠到心底处，在心里引起震荡。
“阿嬤，你是不是和你的阿姨长的相像？”
“在样貌上，我长的像我母亲。阿姨和我妈妈不是同母亲所生，不过她们俩却也长的神似。有不少亲友说过，我年纪越大就越像我阿姨。”
“那么，出现在宁晖梦里的那个妇人很有可能是阿嬤的阿姨。我没记错的话，阿嬤您有一位阿姨建在，应该有九十几岁了吧。您的阿姨的丈夫还在吗？”
“姨丈过世应该有三十年了。”
“宁晖长的像阿嬤的舅舅，梦里又出现阿嬤的姑姑和阿姨，梦里的逝者很有可能就是姨丈，那么阿嬤的阿姨和姨丈或许跟当年的事件有关了？不过，阿嬤的阿姨是出嫁的女儿，为何宁晖会梦到阿嬤的阿姨在娘家？难道，阿嬤，您的阿姨结婚后和丈夫住在娘家也就是您外公家？”
巧蓉没有回应。她的母亲在世时就因为拾杰舅舅的逝世而怀疑当年绑架案的幕后人很有可能是自家人。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那个人一直戴着面具，隐藏坏心思，周旋于家族中却不被发现识破。巧蓉一直以来都不愿意去认同母亲的怀疑，可是宁晖的梦境却像是风中的风向标，从家族的众人中将那人标示出来。巧蓉面向这袭人的风，很冷，很刺骨，可是也很清醒，巧蓉知道自己必须去面对，逆风向前进。
“我回房去休息。你们替我把相簿都放回原处。”
取量和宁晖很有默契的互视对方，然后都站了起来去扶阿嬤从沙发椅上站起来。
“我自己回房，我煮了黑糯米粥，你们收拾好了就到厨房去吃吧。”
取量向宁晖道：“我感觉阿嬤即使知道了真相，她也不会向我们全盘透露。”
“都已经几十年了，多半那主谋早已经不在世了。阿嬤也年事已高，再没有个几十年的光景了，倒不如不知道的好。。。”
“难道你不好奇到底是怎么一会事吗？为什么绑匪释放一个却杀了另一个。绑匪的目标到底是阿嬤的外婆还是阿嬤的姑姑？阿嬤的舅舅是自然发病而亡还是有人刻意要他毙命？这些问题的答案，你不想知道吗？”
“你说说看，我应该以什么身份去好奇想知道这些？当事人，受害人还是和你一样，一个听故事的人？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存惠知道这桩往事后是怎么想的，对我又有什么想法。”
“你说自从她来我家见过阿嬤后就没去医院探望过你，那么连通电话也没有吗？”
“我打电话给她，她没接。传简讯，她不过是简单的回复了其中一两则。我在犹豫是否该主动去找她，当面把话说开来。我梦中女子的事，应该由我亲口告诉她。可是那天在医院的情况和我那时的状态，真是没能考虑那么多，一切由阿嬤和你来说。现在，我和存惠互不知对方的想法，我担心她不知会怎么胡思乱想，然后自行做出任何决定。可是我又觉得她不愿意接我的电话就是还没能够平复心情来面对我，我贸然去找她反而不妥当。原本想着有规划的铺排，向存惠说出这些事，结果却是这么一般乱局，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收拾才好。”
取量爱莫能助道：“我在精神上和行动上给你支柱，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尽管说。现在，我们先去暖暖胃，吃黑糯米粥去，吃饱了再继续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