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兔子急了也咬人

王公公看向朱晓滨，怒不可遏：这都什么时候了，现在满营里的人除了受伤起不了身的，上到主官下到伙夫，有一个算一个，都应该在前面和倭寇搏命，而朱晓滨却鬼鬼祟祟的，像个逃兵一样躲在后面。
他这几日也悄悄观察过朱晓滨的举止，如果没有今天的事，平时朱晓滨举止怪异些也就罢了，可是这不长眼的家伙竟然晃悠到了自己面前。
这他忍不了，他忍不了比他这已经肉身不完整的男人还怂的人。
朱晓滨也现在知道自己已经没法躲避了，他面朝着王公公站住不动，等着王公公一步步走到了自己跟前。
王公公虽然是一个在宫里伺候人的阉人，可是自从当了监军却一点都不婆婆妈妈，上来就盯着朱晓滨直截了当地问：“又是你，准备当逃兵吗？”
朱晓滨被王公公那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得极其不舒服，他不愿对视这双深不可测的眼珠，看向一旁解释说：“朱同知让我待在后面......”
王公公厉声打断朱晓滨的话：“临阵脱逃者，杀无赦！”说罢晃了晃手中的刀。
好吧，你个身残志坚的人，你来真的，你赢了。
“哎......”朱晓滨深深叹了口气。
现在他没有办法解释什么了，澄清自己不是逃兵只能上阵了，于是他朝着王公公拱拱手，无奈地说：“小人这就去砍倭寇！”
王公公阴阴一笑，又用一只手遮挡在口鼻前，对着朱晓滨不屑地说：“好哇，咱家就在后面看着你，看你如何杀敌。”
朱晓滨心中仿佛有千万只草泥马在奔腾——自己竟然被这个讨厌的太监嘲讽了。
自己可不能丢了老朱家的人，不能丢了祖宗的人，去他娘的生死吧！朱晓滨一边大步走向战场一边想起很多事，他想起了把自己丢下来就没了踪迹的阿福，想起了自己这些年遇到的各种不爽和人渣，结果越想越上火，越想越激动。
他感到仿佛有一股怒气正在他的体内不断膨胀着，就好比打满了气的气球，那阵势马上就要爆炸了。
王公公好真是说到做到，一点不含糊。此刻他也不去查别处了，如同押解般跟随着朱晓滨，直到他们来到营地大门处。
再看不远的空旷地面上，双方完全混杂在一起了，战况可真是胶着啊。
倭寇没想到今晚这个“软柿子”如此硬，竟然完全捏不动，此时这群明军呈困兽犹斗状，迸发出的战斗力一点都不比精锐的边军差，而另一边的明军也发现倭寇虽然刀长刃利，可是自己被逼急了使出玩命的尽头，倭寇竟然还有些吃不消了，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朱晓滨望了眼身后紧跟着自己的王公公三人，后面有“督战队”，前面是穷凶极恶的倭寇，现在退也是死，进也是死，还是进吧，最起码死得有尊严，不会被人骂成逃兵。
朱晓滨从腰间抽出腰刀，双手紧握提至胸前，接着那股怒气，他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杀呀！”接着一个箭步冲出了大门，一头扎拼杀的人群之中。
附近一个倭寇刚砍翻一明军士卒，就看到朱晓滨正用着与他们刀法类似的招数在击杀自己的人，这个有些特别之处的目标瞬间吸引住了那倭寇，他端着倭刀三步并两步冲向朱晓滨。
然后呢？
然后倭寇领了盒饭。
朱晓滨虽然这两天并无操练，可是他的戚家刀法却好像在无形中变得越来越熟练，好比游戏里的挂机升级。他手里的腰刀也顺手多了，手起刀落，干净利落，一刀就结果了倭寇。
鲜血飞溅到了朱晓滨的脸上，温热的血顺着朱晓滨的额头淌进了眼睛中，他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变红变模糊了，不得不使劲眨眨眼。
当他用胳膊擦拭脸上的血，却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原来自己的身上也沾上了不少的血，这些倭寇的血流量还挺大的！
血，激发了朱晓滨杀戮的原始本性；血，让朱晓滨在现实中积累的压抑得到了释放。
朱晓滨看着周围的打斗，脑子里就只剩下了杀人，他会结果更多的敌人，而且完全忘记疲倦。
开始还有想和朱晓滨用性命做赌注一教高下的倭寇，然而在他们与朱晓滨交手之后却没有一个还能抢救的。
这个对手有些虎，倭寇们都学乖了，离朱晓滨远远的。
朱晓滨大汗淋淋，气喘吁吁，却靠着超人般的毅力在战场上横冲直撞，他的甲衣满是血污，而自己却毫发无伤。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同时周围的明军也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个人的厉害之处，当然这里的明军里包括了朱承炳、朱承铸和朱承涛三个祖宗，以及一直拦在大门处等着看朱晓滨完蛋的监军王公公。
最终，明军击败了来犯的倭寇，倭寇留下了几百具尸首后，仓促撤走了。
明军打扫着战场，顺便给那些还没咽气的倭寇补了一刀，他们不想留着这些禽兽，既危险也费粮食，再说他们哪里还有粮食，这一仗打完了他们就更饥饿了。
朱晓滨在战场中央笔直的矗立着，就像一尊雕像，他的右手紧握腰刀，刀尖向外，倭寇的血顺着刀刃从刀尖处滴答着。
另一个人也一动不动地站立着，这个人就是王公公，刚才还嗤笑朱晓滨是个懦夫，如今却被朱晓滨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惊得下巴都快脱臼了——朱晓滨简直是将杀戮变成了艺术，太可怕了。
朱承炳弟兄三个现在打消了对朱晓滨的顾虑，不管过去他是何种人，但是战场是最好的试金石，事实再一次证明，朱晓滨这个人可交，而且可造，是块战场上的好料。
他们围到朱晓滨周围，顺便查看了下朱晓滨周围那横七竖八的敌人尸体，然而朱晓滨却依然一动不动，双眼直勾勾地看向远处的黑暗。
这是什么情况？这个满身是血的人站着死了？
朱承涛用手在朱晓滨眼前晃了晃，朱晓滨不由地眨了下眼睛，朱承涛对自己俩哥说道：“还活着。”
朱承炳松了口气，用手轻推朱晓滨的后肩，问：“兄弟，你没事吧？”
朱晓滨一直在回味杀戮的感觉，这生死一瞬间的画面刺激着他的大脑，听到老祖宗叫自己，才猛地回过神——倭寇跑远了，而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让他感到惊心动魄。
朱晓滨这时候才感觉自己浑身酸痛，刚才这一阵子的玩命超支了他的体力，突破了他的极限。
他挪动了下脚步，却感觉有点头重脚轻重心不稳。
朱承炳和朱承铸恰好左右一边一个，第一时间搀扶住了朱晓滨。
朱晓滨晃了晃脑袋，对他们有些无力地说：“我没事，我只是......饿了。”
原本朱晓滨只是深夜饿的睡不着，现在筋疲力尽的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