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等回到城主府后，谢玉树和林星渊坐在位于后院竹林的凉亭中给凤焰姬一五一十的讲清了双北和谢家之间的渊源，此事还得从谢玉树儿时说起……
谢玉树的父亲谢乾是林澜城城主林冠玉最器重的部下之一，早些年便跟随林冠玉四处打拼，直到近些年林冠玉当了林澜城城主才在林澜城中安顿了下来，谢乾和妻子旭冬极为恩爱，定居后不久便产下了谢玉树。
林星渊比谢玉树小了两岁，两人打小就一起上学一起习武，双方父母都有意给这两个孩子定亲，但谢乾一直认为谢玉树的出身配不上林星渊，始终未答应此事。
谢玉树的母亲旭冬一直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他六岁后便开始四处奔走找工作，不过好在旭冬的父亲是教书先生，教会了她不少诗词典籍，旭冬也算是林澜城小有名气的才女，没过多久她就找到了担任私塾先生的工作。
而双北就待在她所任教的那处私塾内。
由于双北性情乖张又顽劣暴戾，大多数先生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旭冬是个犟脾气，双北越是不听话她就越要管着他，双北不知在课上撕烂过多少本书，也不知被旭冬打了多少次手心。双北的父亲知道此事后还特意上门拜访了一番，恳请旭冬能在私塾放假期间来他们府上继续管教双北。
旭冬没有丝毫犹豫便同意了双北父亲的请求，此后的旭冬都是在每天打更后的亥时才回家，起初谢乾不放心还有跟去几次，但因为事务繁忙再加上旭冬的保证，他便没有再专门去接。
此后十年里，谢乾一直在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谢玉树七岁时的某天，谢乾终于迎来了难得的休假，旭冬早早就去市集买了新鲜的蔬菜和肉类，还对谢玉树承诺说今日会在晚饭前回家，和父子俩一起享用丰盛的晚餐。
当晚谢玉树等了很久，等到谢乾出门找寻，等到他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着，再睁眼时已是黎明，半黑不黑的天被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一分为二，残月仍如弯钩般高高悬挂在天空，不知是谁家的鸡开嗓，一鸣激起破晨晓，嘹亮悠远的数道鸡鸣持续不断的传来，谢玉树的母亲还是没有回家。
谢玉树感到有点口渴，他推开房门揉着眼睛慢慢走向水井，打算好好洗漱一番便也外出寻找母亲，或许母亲是脚崴了在双北家歇下了也说不定呢。
他打着哈欠将水桶丢进井内，咚的一声后，漆黑幽深的井内传来了水波晃荡的声响，水桶不知被什么东西堵在了水面上，一直没法沉入水中。
谢玉树低头朝井里看去，借着微弱的晨光和空阔的井口，他看见了母亲被井水泡的浮肿而苍白的脸。
前来搜查的判官在检查旭冬的遗体后得出了她是意外身亡的结论，判官猜测是旭冬匆忙回家时被城中的泥泞小路绊倒摔下了土坡，头部正好磕到了石头造成了严重外伤，这也导致了她视力有些模糊，在一路挣扎着回到家后旭冬或许是想喝点水、也或许是真的没看清，总之她就这么失足掉进了井里，再也醒不来。
谢玉树听完判官的发言后面如死灰，惨白的就像旭冬狰狞的脸，他死死的捏紧了拳头，随即朝自己重重的打了一拳。
“阿哥——！”
“玉树！”
一早起来就听说出事了的林星渊急忙赶到了现场，她担心谢玉树会崩溃便一直守在了他的身边，此时见谢玉树朝自己脸上打去立即伸手拉住，谢乾本来还在呆呆望着旭冬的遗体，听见林星渊的喊叫后立即红着眼朝他奔了过来。
“阿哥，你住手啊！你在干什么——”
“是我害了娘亲！”谢玉树满眼血红，滚烫的泪珠不断从眼眶中滚落，“如果我昨晚没有不小心睡着，娘亲就不会死！都是我！是我害了娘亲！是我的错！”
“阿哥你冷静一点！不是你错！你不要这样——”
“啪——”
谢乾跑到谢玉树身边，直接重重的打了他一巴掌，随即一把抓住谢玉树的肩胛，满眼布满血丝的吼道：“谢玉树，你给我听着！你娘已经死了！你不能再出事了！”
“阿爹现在，现在……只有你了啊……”
谢乾紧紧抓着谢玉树瘦小的肩膀，泪珠从眼角的褶皱滑落，他用力的将谢玉树搂进怀中，浑身颤抖道：“玉树……玉树啊……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啊……”
“爹……”
林星渊在一旁跟着不住擦泪，她哭的满脸通红，直到林冠玉和其他人赶来安慰谢乾，林星渊这才一边抹眼泪一边呜咽着跟在谢玉树身后，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谢玉树。
等林星渊哭腔没那么严重后，她才当着众人的面对谢玉树说道：“阿哥，冬姨不、不是意外死亡，不是你害死的。”
林冠玉和谢乾几乎是瞬移着冲到了她的身边。
被众多大人盯着，林星渊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眸，吸了吸鼻子说：“我、我昨晚在街上到处跑的时候，听到了双北在府里大声辱骂冬姨，他说他要杀了冬姨，让冬姨再也不敢对他指手画脚。”
“所以、所以冬姨肯定是双北害死的，阿哥，不是你的错，你相信我。”
“星儿，你说的都是真的？”林冠玉缓缓蹲下身子，视线平视林星渊问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林星渊用力的点了点头。
“谢乾你冷静一点！你要干什么？”
人群突然一阵骚乱，谢乾满眼赤红的瞪着远方双府的方向，若不是旁人及时拉住了他，怕是他下一秒就会冲入双府中将双北按在地上打断个几条骨头。
林冠玉在派人稳住谢乾后立即带人去双府探查，但不知为何却找不到任何和旭冬有关的线索，就像所有物什都凭空消失了一般，此后林冠玉虽仍在背地里查过几次，但始终找不到任何信息。再加上旭冬死亡没多久双北便立即从林澜城搬到了灵都，调查旭冬的死亡就此彻底陷入了僵局。
此后谢玉树便一改先前的少年朝气，变得极为沉默寡言，只有在面对林星渊时才显出几分活气，可惜的是不管林星渊如何安慰，他始终觉得母亲的死和自己脱不开干系。
若是当时没睡着就好了。
谢玉树总在夜深人静时被自己的想法和噩梦惊醒，久而久之便开始不在夜晚入睡，唯有在中午阳光最灿烂的时候才会休息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