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偷听

李进忠躲在廊道里一直等了大约一刻钟后，值房的大门才终于打开来，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背着身从房内退出来，想是正在跟王安告辞。李进忠侧耳凝神静听，隐约听到那中年男子说道：“王公，此事就拜托您了，熊经略虽勇于任事，却不能容人，辽东上下对其颇有怨言。下官担心长此下去，辽东恐文武失和，铸成大错。”
中年男子说完之后，王安也回了几句，由于离得远听不太清，李进忠想要凑近些又恐被人发现，只好将身子紧紧的贴在墙上，稍稍探出头去倾听。
过了会，中年男子终于要离开了，李进忠松了口气正想从廊道里悄悄走出来，岂料刚刚起身猛然看到中年男子又折返回来，似乎是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李进忠暗骂了一声又躲了回去。
“王公，李进忠此人从面相来看应是大奸大恶之人，还请王公多留意此人的举动！”
李进忠忽然听到那中年男子提到自己，心中一凛，心想：“难道此人认识我？”
这时，王安也从值房里出来，只听他回道：“李进忠此人咱家也看不透，不过他进宫几十年了，也没听说有甚劣迹。”
“下官听王公曾说过，此人当日也曾奉选侍之命为难陛下，不知为何没有受到处罚，反受到陛下重用？”
“守泰有所不知，李进忠曾为皇爷生母王娘娘办过膳，皇爷想必是念在这份功劳吧，他现在掌着尚膳监，也算是宫中的大珰了，呵呵。”
“下官听说此人与陛下乳母客氏相好，可是真的？”
“唉，此等龌龊事，咱家早有心革除，至于他是不是与客氏交好，咱家也不甚清楚，你也知道这些年咱家身子骨不好，旬日不在宫里住。”王安叹了口气说道。
“陛下如今已登极，客氏不宜继续留在宫中，此事交给下官去处理，也请王公多劝劝陛下。”
“咱家明白”
李进忠望着那中年男子的背影，眼神渐渐的变得凶戾，心里面犹疑不定，“这人究竟是谁？竟能说动王安，听他的口气连客氏也不放在眼里，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那下官告辞了，王公留步！”
“守泰慢走”
这时，中年男子终于转过身来，李进忠蹙起眉头仔细打量一番，只觉得此人好像见过几次，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守泰好像是那人的字，不如找人打听打听。”
待中年男子离开后，李进忠才从廊道里缓缓走出来，阴沉着脸，边走边思索那人究竟是谁，一个没注意竟然迎面撞到刚才王安值房里那名内侍身上去了。
那内侍被李进忠撞了一个趔趄，嘴里嘟囔着正要骂几句泄愤，一抬头才注意到撞他的竟然是李公公，连忙将快到嘴边的脏话又吞了回去，嘴上却是不依不饶的说道：“李公公，您怎么还在这啊？”
李进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连声道歉：“对不住，一不留神撞到公公了。”
那内侍见李进忠态度不错，也不好再追究下去，捂着被撞的生疼的胸口，问道：“见到干爹了吗？”
“见到了，王公值房里想必是有外人在，没有收。”李进忠边说着边晃了晃手上的锦盒。
“嗐，汪大人也不是外人，是干爹一向不喜下边的人送礼。”内侍笑着回道。
“王公高洁，咱家一向敬服。对了，公公，那汪大人是何人？”
“中书舍人汪文言汪大人，李公公没见过吗？”
“咱家想起来了，见过几次面。这雪参公公拿去吧，咱家那还有。”李进忠说着将手上的锦盒塞到那内侍手上。
那内侍推辞了几下见李进忠坚持就欢天喜地的收下了。
李进忠望着内侍离去的背影，转身朝乾清宫走去，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汪文言，老子记住你了！”
乾清宫，东暖阁
朱由校坐在锦榻上，从御案上拿起一份题本，翻开看了一眼后就放在一边，随后又拿起一本，如此接连看了十几本，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司礼监秉笔李实恭谨的站在一旁，心里隐约觉得皇爷今日心情格外的好。
“李实，这些题本你都看过了吗？”朱由校看完最后一份题本后，头也不抬的问道。
李实连忙上前一步欠身回道：“回皇爷，奴婢都看过了。”
“你怎么看？”
李实心里有些犹豫，吞吞吐吐的回道：“奴婢以为不宜过于苛责方阁老等人。”
“是吗？”朱由校冷哼一声。
李实吓得哆嗦了一下，连忙跪下来，硬着头皮说道：“皇爷，方阁老等人都是先帝指定的顾命大臣，若真依着这些人的意思将这十三位顾命大臣都罢职，朝中将无人可用了，求皇爷三思。”
朱由校抬起头看了李实一眼，半晌后，嗤笑一声，笑骂道：“李实，你当朕是不懂事的幼童吗？”
李实身子猛然一滞，连连称罪，“奴婢该死，奴婢绝不是这个意思。”
“起来吧，朕没有怪罪你。你命人将这些题本多抄几份，明天送给十三位顾命大臣们好好看看。”
“奴婢遵旨”
昨日在文华殿上，朱由校将方从哲以下十三名泰昌帝指定的顾命大臣全部拉下水，直指这些人在李可灼的问题上都有罪，结果从散朝之后就不断有人上奏将这十三位顾命大臣全部革职治罪，虽然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个人，但已经足够他向这些人施加压力了。
而且，东林党也就此收手，不再继续攻击方从哲，“红丸案”暂时就这么压下来了。
不过，这事也让朱由校心中渐渐担忧起来，十三位顾命大臣可以说是涵盖了目前朝堂上齐、浙、楚、东林、中立各方势力，这几方势力能暂时偃旗息鼓自然是好事，但这也说明了朝堂上结党的情况有多严重了，目前来看只有这十几人没有牵扯进这几方势力当中去。
就在这时，李进忠从殿外急匆匆走进来，跪倒在地，禀报道：“皇爷，您交代给奴婢的事都办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