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殊是在昏迷了十天之后醒来的,她努力睁开双眼,映入视线的是陌生的屋子,和坐在床边靠在墙上睡着的庄崖,他英俊的面上带着一丝遮不住的憔悴,任殊想说些什么,但却发现自己张开口发不出一丝声音,身上也没有什么知觉,只有掌心传来被握紧的感觉,任殊费力的偏过头去,看向庄崖,他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紧锁着眉头,仿佛有重重心事在心中。任殊尝试去回忆发生了什么,但尝试思考之时,她的大脑就传来一阵阵的剧痛,最终只能想起,自己最后靠在庄崖的怀中那残存的温暖,想到这里,她再度看向庄崖,然后再一次慢慢昏睡过去。
吴万山除了每日替任殊解毒,还安排了两个丫鬟贴身照顾任殊,不可谓不尽心,但庄崖仍不放心,除了洗澡擦身这些,他都贴身伴着任殊。这天晚上,他仍在任殊床前守着,握着她的手沉沉睡去,次日一早醒来,等丫鬟们帮任殊换去了衣物,庄崖又亲自喂了粥给她。贵为亲王,这是除了他父皇,母妃之外,第一次这样照顾一个人,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但极其小心,一切忙完,他坐在一旁,抬起手轻轻抚过任殊的额前的碎发,他想起了那日初逢,自己在黑暗中被她转瞬擒住,想起花船之上那潇洒明慧的声音:“这话说的不仗义。”想起洛川城里一起看着月光芍药,想起来南凓路上纵马游玩,最终记忆停留在大雨之中她奋不顾身为自己挡下一箭。
当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汇聚而来,庄崖才猛然发现,自己在洛川水中抱住她的那一刻,自己便被这个灵动的少女深深吸引住了目光,他双手紧紧握住任殊,眼眶竟泛起红来,少女的身影在他眼前不断闪动重叠,最终化作了病床前的真实,在这真实的视线里,少女睁开了眼睛,她费力的抬动双唇,发出细不可闻的声音:“二哥。”
“三妹!”不知是因为极度的惊喜还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瞬之间庄崖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被人紧紧抓住,无法喘气。任殊看着他,干涩的嘴唇露出一丝浅笑,费力的说道:“二哥,你怎么哭了?”
庄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眼角不知何时垂下泪来,他匆忙擦了笑道:“你醒了,二哥高兴。”见任殊还想再说些什么,庄崖忙轻轻捂了她的嘴道:“你刚醒,不要多说话,先休息着,我去让郎中过来。”任殊闻言,躺在床上微微颔首。庄崖起身走到门前,向门外丫头吩咐道:“烦请去找你们庄主,就说任小姐醒了,我请他过来。”丫鬟应了是,忙去知会吴万山。庄崖则回到屋中,先倒了杯茶,然后小心扶了任殊起来,将杯沿递到她的唇边。任殊心中羞赧,但自己又抬不起手来,只好老实让庄崖喂自己喝茶,喝了点水,感觉喉咙舒服了许多,任殊便强打起点精神问道:“二哥,我们在哪里,大哥呢?”庄崖将茶杯放心,又扶任殊躺下轻声道:“你受伤了,我们在给你看病的地方,你需要一株珍贵药材,南凓买不到,大哥去洛川买了。”任殊听闻苏沈没事,有些紧绷的神色也放松下来,顿时感觉疲惫又包围了自己。庄崖敏锐的看清了她神色的变化忙道:“累了就快睡一会。”
吴万山赶到任殊房中时,任殊已再度昏睡过去,吴万山替她号了号脉,又撑开她的右目仔细看了看,然后从袖中取了银针,在任殊额头扎了两针,做完这些方才舒了口气向庄崖道:“王爷放心,任姑娘体内毒物已被排出大半,醒来之后慢慢就可如常人一般了,只是不能一人下床走动。”
庄崖一直紧张的看着吴万山的动作,听到他这样讲,方才如释重负的道:“这就好。”说完这话,他又正色看向吴万山拱手道:“庄主,此番舍妹得以安康,全部依仗于你,还请庄主原谅本王当初的冒犯。”
这些日子的相处,也是让庄崖发现,这吴万山虽然有些古怪不通人情之处,但绝非凶恶之人,他答应救治任殊后,便竭心尽力,毫无保留,庄崖是一个快意恩仇的性子,因而对救了任殊的吴万山满心感激。
听他这样讲,吴万山摇了摇手,这些时日下来,对于吴万山而言,也不再怀疑眼前这位年轻公子的身份,他虽然一直在照顾任殊,但言谈中所透出的姿容,都让吴万山无比确信这就是当朝王爷,而堂堂王爷竟如此不辞辛劳的照顾自己的义妹,这让吴万山也生出一丝敬佩来:“王爷客气了,受人之托罢了,更何况任姑娘能不能恢复如初,还要看苏公子的本事。”庄崖闻言点了点头,又向吴万山道:“庄主,如果舍妹醒来问及我大哥行踪,还烦请。”“我会讲他去洛川买药材的。”不待庄崖明说,吴万山便点头道。
想到苏沈正孤身在外,庄崖难免又泛起一抹担忧,他握着茶杯的手不禁攥紧,但仍勉强向吴万山笑道:“多谢庄主了。”吴万山摇头道:“我这也是为了帮我自己,这青眼铜铃最需要的人是我。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苏公子可以成功。”
庄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目光投向窗外远方,他低声喃喃道:“大哥,一定要没问题啊。”
就在此时,那个承载着他们两人所有希望的男人正坐在庆甸县城衙门大堂之中,庆甸是南疆万里大山前最后一个城池,再往后便要一头扎入看不见边际的崇山峻岭之中。
此时苏沈安坐在衙门大堂之内喝着茶,没一会,便看到庆甸县丞匆匆进了大堂,向苏沈弓着腰笑道:“沈大人,你要的盐已备好了,放在堂外,你的马也喂好了。”
“嗯。”苏沈点了点头,放下茶站起身来,向那县丞道:“彭县丞放心,你尽力为本官做事,本官自然会向王爷奏明。”那彭县丞闻言,脸上的褶子顿时笑的挤作一团,跟着苏沈向外走着:“那下官就谢过大人了。只是。”那县丞又迟疑了一下方才道:“大人真要进山,这是夏天,山里瘴气重,那群蛮子又不开化。”苏沈一面前行一面问道:“这里夷人可与我们县有什么生意往来。”彭县丞忙道:“头些年还有,盛德三十一年,西路山夷人叛乱,被压下来后,这些年谁见了谁都跟赤眼鸡似的。”苏沈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到了堂外,果看到彭县丞备好了两大篓盐,苏沈用扁担挑了,绑在马后,然后上马向彭县丞道:“彭县丞,我留给你的那封密信,里面是给王爷的重要呈报,任何人不得拆封,十五日后,我若还没回来,你立刻急递出去。”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彭县丞连忙应了,苏沈点了点头,夹着马肚,扬鞭往城外而去。远离城中,进入山里,苏沈便感到喘气慢慢沉重起来,烈日当空,高大茂密的枝叶却把光线完全遮住,林间一片阴沉沉的,然而炎热并没有因此削减分毫,潮热的空气裹在身边,马蹄踩过地上腐烂的根茎枝叶,让行路也变得缓慢起来了。苏沈用布裹住脸庞,避免受到林间毒虫的侵袭,露出的双眼依然炯炯有神,带着锐利看向前方。
就在此时,视线之中本是死气沉沉的林中,突然有人影晃动,只见一个黑着脸的汉子持着刀跳到马前,他约莫三十几岁的样子,凶神恶煞的喊着夷人的话,苏沈虽然听不明白,但也能看出这是来劫道的。苏沈摇头笑了笑,不想理他,拔出剑来,在那汉子眼前晃了晃,然后拍马便要往前走。不想那汉子逞凶,丝毫不惧,劈刀就往马头砍了过来,苏沈眼中一寒,一剑拨开那刀,然后拍马一撞,那汉子直直的跌倒在前,苏沈跳了下去,挥剑便要刺下。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黑脸汉子看苏沈面带杀机连忙求饶道。苏沈停住手里的剑,他发现这人刚才求饶的话,分明是用官话讲的,也是有些惊讶的问道:“你是汉人?”
那汉子见苏沈停了剑,忙颤抖抖的回道:“小的爹是汉人,娘是夷人。我爹死的早,老母亲把我带回我们夷人寨子里养大,为了照顾老母亲,这才做这样的生计,还请大爷放过小的。”
苏沈点了点头,但仍没有收剑,而是指着他问道:“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你们村子离这里有多远?”汉子忙回道:“小的汉名叫作胡三,我们村子不远,就在那边山坳里。”苏沈道:“胡三,你们这边有座西母山,你可听说过?”胡三摇了摇头,便看到苏沈皱起眉来,他又看了一眼苏沈手上泛着寒光的长剑,发出一声哭腔:“大爷别生气,小的不知道,但村子里肯定有人知道。大爷在这等着,小的愿意去村子里帮爷打听。”
“不必了。”苏沈挥了挥手上马,然后扬鞭指着前方:“你在前面带路,我跟你一块去你们村子。”
闻言,那胡三顿时苦起脸来,他凑到马前笑道:“大爷,你是汉人,小的不敢带你去我们村子。”
“带路。”苏沈没有解释,只举起鞭子,不容质疑的指向前方。胡三哭丧着脸,心中惊惧,没有办法,只得在前面引路,苏沈骑马跟在后面,走了约半个时辰,便出了林子,见到一个村子,这村子远比苏沈想的要大,高高的竹楼建在山坳里,连成一片,足有几十户人家。不在林中,终于没了那令人喘不上气的瘴气,苏沈解了头上的布巾,深深的吸了口气。村头有几个孩子正赤着膀子在乱跑,见胡三领着一个陌生人过来,都急匆匆的往村里跑。苏沈便在村前勒住马,翻身下来,胡三见他停了,也是舒了口气跟着站在身边。没一会,便攻来两个挑着担子的汉子,他们见胡三引一个牵马的汉人过来,面上都露出一丝警惕之色,有一个走上前来,跟胡三叽里咕噜的说着苏沈听不懂的话,他们说了几句,胡三又转过脸来,苦笑着向苏沈道:“大爷,村子里的人不让你进村,你看这。”
苏沈没有回话,只转过身去把马后担子的篓盖掀开,露出里面白花花的盐来,那两个汉子和胡三眼睛顿时直勾勾的看了过去,苏沈这才向胡三道:“跟他们说,我是来上山的,这盐是给大家的东西,让村子里的人都来取,不要钱也不要东西。”
“好的,好的,我这就跟他们说。”胡三听说能领盐,顿时喜笑颜开,转过身去跟那两个汉子说了几句,那两人面带疑虑的又看了苏沈一眼,苏沈安然站着,用手在篓中抓了抓,然后把沾着盐的手指放在口中,那两个汉子又盯了盯他,方才挥了挥手,重新挑起各自担子往村里走去。苏沈和胡三跟着他们走到了村子中间,站在路边,没一会有人送盐的消息就传满了整个村子,各户人家有男有女都拿着木筒或者兽皮袋子出来,苏沈吩咐胡三道:“看着点,各户人家都分些,不能多拿也不要少给。剩下的就归你家。”
“是,是,小的明白。”胡三笑着连连点头,然后用夷话大声的张罗起来,村子里的人也都慢慢排起队来,领了盐的人都将手放在胸前向苏沈道了一声“啊夫。”胡三给苏沈解释到这话是他们这感谢的意思,苏沈点头应了,他慢慢发现,这些山里的夷人并不是外面所说的那样野蛮不开化,他们颇讲秩序礼貌,很快村子里人家几乎都领到了盐,只剩几个人围在一旁,胡三正要招呼他们,突然听到一声冷厉的咳声,胡三连忙低头站好,苏沈发现围着的村民都纷纷向两边站开,露出一个身形佝偻的削瘦老者出来,老人拄着一根比他自己还高的竹拐,冷冷的盯着苏沈。他的眼神既没有其他夷人的温和,甚至不见对这些盐的贪婪与欣喜,苏沈收起了神色中的轻松,将带着善意却不见退却的目光看向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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