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余家姐弟

骄傲？
大太太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一般，随意搭在桌上的手忽然翻过来狠狠拍下，震动的桌上茶水四溅。
“对于女人来说，那算什么骄傲？！”
她激动地站起来，指着余寒的鼻子骂，“瞧瞧她成天混迹店铺和男人间，出入各种应酬的场合，都被人背地里说成了什么样子？说她不庄重，不珍惜名声，更有说她是狐媚子，学娼妓做派的，我听着哪回不丢脸难堪？我都纵容她这么久了，现在不过是让她嫁个人，也不是随便卖给谁，怎么就不行了？”
柳依依有些被她吓到，呆愣愣看着她这副失态的样子没能回神，却听身边人一声凉凉的讥笑。
“原来在母亲眼里看来，我所做的都是丢人的，你让我嫁人，也是为保住颜面，而不是真心为我。”
余寒细长娟秀的凤眼中都是冷冰冰的失望。
掸一掸夸大的男士衣衫，她从容缓慢站起身，背对着大太太道：“我不会嫁的，也不会放弃做生意，这是我的坚持。”
“你！你生在余家，就该听父母的话！”
“……”
余寒并未辩驳，用她的态度来回答一切。她挪动着脚步，毫不迟疑的走出房间。
大太太气的砸碎茶盏，见主角走了，就将火发在陪衬的柳依依身上：“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余家买你过来，是希望你能在歌舞厅牵一牵人脉的，结果你人脉没有给余家拉到，还给我添这样的麻烦，你……你真是……”
“和她有什么关系，姐姐一向如此。”
余萧大步走进房间，散漫的目光一扫地上的碎片，并未因大太太的盛怒而有半分收敛，反还填一把火：“如果她真的这样容易说服，父亲早就将她嫁出去了。”
“她如果能放弃生意，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
大太太面对着余萧到底没有对着柳依依的尖锐刻薄，“你才是正经的继承人。”
余萧却摇摇头：“我不喜欢做生意，无意和姐姐争。”
他拉住柳依依的手腕：“人我就带走了，大太太消消气，下次这样的事情，找姐姐一个人聊就是了，她很清醒，并不需要旁人多说什么。”
微一颔首，余萧便拉着柳依依走出房间，带她回到两人的房间。
“下次不必去参与这样的事。”余萧一进门便以教育的口吻对柳依依说出这话，“她们……”
“我懂，你家里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插手的，刚才就是有点生气和冲动，稍微多说两句，可我是记着我们之间的约定的”柳依依拍着胸脯保证，坐下来灌下一大口茶水，人都鲜活起来，“好舒服！在大太太房里时，姐姐板着脸一动不动，大太太一直拉着我说话，眼睛黏在我身上，我都不敢随意倒茶水喝。”
余萧本想告诉她，大太太她们都有自己的心思和目的，她夹在中间也不好受，这副性格也总是容易说出一些实心却不讨喜的话，免得又被受罚，可被柳依依劫走话，见她洋洋得意的小脸，他心中虽憋闷，这些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了。
“下午有什么安排？”他索性转开话题。
“当然是摆摊！”说起赚钱事，柳依依眼眸晶亮，精神十足，“我将书带过去，一边学着一边卖，今天一定行的！”
余萧问：“那你还去歌舞厅吗？”
“去。”柳依依晃着脑袋，“我昨日翘班，还不知道有没有被扣钱，今日可不能晚了。”
她在歌舞厅本就赚不了几个钱，余萧本想说扣就扣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柳依依却已然转身唤小槐，准备着东西，打算午饭后就去集市摆摊。
隔壁编织手艺的阿婆早早便在了，手中灵活梭着一张席，布满皱纹的手间或有些抖，那梭却仍轻巧地穿过，一双眼即便不看着，也能分毫不差的织下去。
“侬来了。”
“来了！我回去看书研究过生意经，今天一定能卖出去一点的。”
柳依依握住拳赌誓一样，一边张罗着摆放东西，比起昨日随意的摆放，她今天更用了一些心思，仔仔细细将干净的手帕、香囊等一应之物按照设计好的方式摆放上去。
阿婆一看：“哟，不错，看起来好看多嘞，侬上午都没来卖，我还以为你是打退堂鼓了，细皮嫩肉的小女娃子，最是受不了这种苦的。”
苦？
柳依依不觉得，比起在府时无望的日子，她现在最起码能看到未来，也有穿暖喝足，还学会写字看书，说不定哪一天，她也能像上流圈子的小姐一样，出国念书。
挑拣出一柄锈着山水纹样的团扇，柳依依捧着它递给阿婆，小酒窝在脸颊轻轻漾开：“阿婆，这是送您的，您昨天提点我做生意，让能让我在第一天就知道哪里不足，没有浪费时间。”
“给我的？”阿婆抹一抹手，惊喜接过，粗槁的指腹抚摸着绣纹，玩笑般道，“我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带绣儿的东西嘞，家里穷，也不会绣，有块布就不错嘞，谢谢女娃子给我这个，我给侬编点东西怎么样？”
“好啊。”柳依依点头如小鸡啄米，蹲坐在阿婆身边，没多久就见她编出一个栩栩如生的灯笼雏形，后有客人来定制，她只好暂时放下灯笼，继续编生计用的东西。
柳依依的小摊上已经摆好物件，她细细观察着每一个经过的人，并为急着呼喊，而是挑选客人下手，选那些手中并没有手帕或者香囊扇子的客人，以疑问或是夸赞为开场白，让对方不得不停下来，再趁机推销。
她本就聪明，在歌舞厅也听惯哄人的好话，一张小甜嘴顿时吸引许多客人来摊。
她也能八面玲珑，谁都不冷落，很快便卖出去两件，赚了几块大洋，欢喜的止不住蹦跳，隔壁阿婆被她感染的笑容都多上许多。
临收摊时，她数着大洋，美滋滋的分小槐一块时，不经意就瞥见转角处晃过一道人影。
熟悉又瘦弱的背影，让柳依依的笑容瞬间消失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