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真的身体已经虚弱得如烈日下的枯蒿,终不忍,旅洁、梅朵和我想要陪她去完成最后的愿望。
在争得上级同意之后我们一行走走歇歇,足足花了四个多小时才来到那个令她向往的地方。
山丘很小,上面却种满了各种果树,一时间四个女人的眼睛紧紧交织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魂牵梦绕的梅家小院。
“小老婆。”
我对着任真枯瘦的背影呢喃,眼泪不禁而下。
任真回过身,微微一笑,应了声:“老公。”
片刻的静默之后,耳旁隐约传来呜咽声,我的两个肩膀忽然感觉到了沉重。梅朵和旅洁已经依偎在了两旁。我们一起围到任真身边,隔着特殊的防护服与她拥抱。
我们簇拥在一块大石上,身下十米处便是要命的海沼。
我想,要是任真没有犯下当年的错该有多好,我们肯定都有了自己的家,再相聚一定会带上自己的爱人、孩子,聊聊工作的烦恼,比比谁家的娃更熊,更会调皮捣蛋,更让他的老娘伤透脑筋……。
我们也会聚在这样的山头,今年复明年,四个好姐妹随着熊孩子们的长大幸福而优雅的老去。
越想啊,这心里就越不是滋味,泪水禁不住哽在喉管终是难以咽下。
“对不起,是我害了大家,是我害了这个世界……”
任真带着无限的愧疚第一次在我们面前忏悔。
她无颜面对我们,捂住脸转过头,分开手指,通过缝隙她看到的不是冉冉升起的红日,而是被再生酶摧毁的汪洋,不再纯净的水分子扯动破败的身体垂死挣扎。
冷风从不再翻涌的海平面灌入裤管,凉透了全身。
再多的过错我们依然想把她拉回身边,给她最初的温暖。可就在旅洁伸手的瞬间,任真对着残海自语:“庆喜,对不起,如果我不那么任性,我想我们的人生一定很完美,你给我的爱只等来生再……续……。”
她带着最后的告白跳入了海沼之中。
“真儿……”
我们的呼喊和旅洁的手一起在空中顿住。
梅朵抱紧我劝道:“让她去吧,换作谁都无法承受如今的结局。”
不愿再见她活受罪,我们选择了放手,任真回望我们的须臾留下了感激的泪花,最后的眷恋随朝阳冉冉升起。
忏悔是一道光,冲破黑暗的日子在任真离世后来临。
那天杨书记亲自拿起了高音喇叭用最传统的方式告诉大家:“咱们的专家团队不眠不休日夜工作终于找到了破解再生酶的办法,也就是说很快咱们面前的海沼就会变成蓝色的海洋,大家也不会再因为一点小感冒就无法医治啦,咱们的命有救啦!”
得到消息后整个苍屋山沸腾了。
电梯口涌出一波又一波,大家都来到草坪上、灌木间,一对对因长时间缺水而皲裂肿胀的嘴唇唱出复生的歌谣,一副副因营养不良而瘦骨嶙峋的身板跳起复活的舞蹈,我们与家人与邻居热情相拥。
人群之中我看见萧河与蓝姬会意一笑,再生酶的破解离不开他们的坚持与付出。我越看越觉得他们很登对,居然有了点小小的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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