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有我在，放心去做（一）

韫知站在书店的第二层望着顾行踏着雪走近书店，习惯性地，他抬头望向二楼对上了她的眼睛。于是韫知放下手中的水杯，转身下楼。
他们之间总是有一些的未成文约定和默契，从持续几年的信件来往，到见面相约的地点，甚至吃饭时候的口味挑选这些都慢慢成了一种习惯。
到了旧金山之后工作之余的日常见面他们经常会选在这家书店，老板是一位快七十岁的奶奶，一生辗转多地最终回到旧金山开了这家店。
顾行第一次带韫知来这里是今年四月末的时候，那天顾行在公司处理完公事以后，就打电话给正在家休息的韫知说带她去个地方。
接到韫知以后，顾行在路上简单地同她介绍说这是一家书和咖啡的集合店，老板是一位女性，韫知打开包翻了翻，拿出了水杯，因为之前连轴开会熬夜，声音有点哑，“这么文艺范吗？”半偏着脑袋笑问。
顾行下意识地微皱下了眉头，韫知的声音比电话里听起来要更沙哑一点，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一句纯粹的夸奖。”韫知拧杯盖时，车速平缓流畅地放缓了些。
“哈哈事实描述，不带主观评价。据说文艺女青年梦想的三大创业梦想，花店，书店和咖啡店。现在有了更多的二合一或者三合一。”顿了顿，喝了口保温杯里的热水后，慢悠悠地继续说，“不过，我想能入得了你眼的自然不会令人失望。”
刚进了店，韫知便知道这位店主品味了得。一楼的区域，一半是咖啡操作间和闲坐的桌椅，一半则是直入天花板的摆的满满当当但又井然有序的书架，整个空间干净明亮，但是处处用心。
靠窗的一个小圆桌边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见二人进来便招手示意，顾行带着韫知走过去，几步路的距离，顾行的声音在韫知的耳边响起，“这就是这家店的老板，姓陈，中国人。”
“陈奶奶！”
“顾行，好久没见你来了。”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韫知着实没想到老板竟然是一位满头银发风姿绰约的老人，她就这么站在那里，衔着风润儒雅的微笑，语气轻柔，语速不疾不徐，却像是徐徐打开了一卷波澜壮阔的人生轨迹，韫知深深赞叹且被吸引着。
这时陈奶奶的目光也对上韫知的眼睛，笑着拉起韫知的手说，“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韫知自觉自己刚刚毫不掩饰的惊讶和跑神有些失礼，便立刻收了神，“奶奶您好，我叫周韫知。您叫我韫知就好。”
“韫知这名字好，君子才华，玉韫珠藏。”
这时顾行则接过了话，“我刚刚卖了一个关子给她，她可能没想到老板居然是这样的形象。”韫知内心感激他的细心，为她刚刚的失礼做了一个解释。
奶奶笑着拍了一下顾行，“你啊！”
“您这最近有红茶吗？”顾行微微笑着问。
“你倒是问的巧，上周才到的。最近天还是凉，喝点茶暖暖身子。”说话间满眼慈爱地看向韫知，“奶奶去给你们泡红茶啊！你们自己先看看书聊聊天。”
坐下后，顾行指了指书架那边，“这里包括二楼都是书店的部分，应该有很多你会很喜欢。很多都是老书，只借不卖。”
韫知听后，眼睛一亮。因为是休息日，所以她今天穿的很休闲随意，白色圆领衫，黑色休闲裤，外面套了一个长及脚踝的浅驼色薄羊绒开衫，腰带随意地系在腰后。整个人与店里柔和的木色和白色融合的刚刚好，亮亮的眼睛仿佛清洗之后透亮的璀璨，“对了，这家咖啡店里还提供茶？”
“对的，不过不是大量外售，毕竟客户有限。”
“是的诶。”韫知点头，喝茶聊天以后，韫知就逛了逛书架处，书都打理保存的非常好，有的书经过包装保护后，封皮上插着着“可以到柜台办理借书”字样的卡片。
当天韫知借了两本书回去，而自那以后，韫知就觉得自己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找到了一个可以落定的地方，是一种你走近它了解它之后，就会很清楚它和你气味相投的笃定感。
年初到了旧金山韫知便开始独立带项目，工作也因此越来越忙。在个人休息时间里，她都会选择抽出适时的一段时间来独处。她是一个懒惰而长情的人，喜欢一家店就会常去，喜欢一道菜就会常吃，仿佛认定了之后就不会倦怠一样，众人只见结果，却少有人知道对于她来说，认定和喜欢是一个极其挑剔和自我磨合的过程。
不同于欧洲用咖啡打开生活的理念，美国是快速摄取咖啡因的咖啡文化，就像美国流行的快餐文化一样，咖啡馆大多也体现了一种美国社会的快节奏的生活方式，所以这里的咖啡馆也是洽谈生意、传播信息的绝好去处。
韫知倒也并不排斥这种氛围，在这个国家喝咖啡就像随意而为的一场即兴演讲，没有很强的目的性，没有太多准备，自由随性包容，没有欧洲人的情调，没有阿拉伯人的讲究，但是却有自己的感染力。
在这样的场合里约工作见面，轻松又不会过分怠慢。但是在休息日韫知就不太愿意选择这样的地方去呆了，因为那种快速追赶的氛围会无时无刻地笼罩在整个环境里，每个来往的人都带着准确的目的，行色匆匆，令人不自觉地神经保持紧绷。
之前在波士顿读书工作了很多年，所以她总能找到一个让自己舒适的去处打发那些独处的时间。但是突然搬来这里，平日里奔忙工作已经分身乏术，难得的休息没有太多的力气和闲心去一处处探寻，以至于那几个月她大多数的休息的时间都是宅在家里或是窝在图书馆。
但是她始终没能找到一个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的状态，以至于周一再次投入工作时其实是有些疲倦的，时间久了，工作状态也不是特别好。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根橡皮筋，找不到一个出口可以放松一下，长期处于紧绷和半紧绷的状态里循环。而这家店，一楼氤氲着清淡热气的热茶和咖啡独有的浓郁香气可以冲淡繁重生活的倦意，亦可以抚平所有的情绪用平和和理智去面对一切棘手。
也许是这样，总有人把你的情绪一一收入眼中，放在心上，也总有人无声间给你时间空间让你用自己舒服习惯的方式消解。
敏感如她，深知这样的情谊细致入微。
行走职场，来往深深浅浅的交集构成一个看似光彩照人的社交圈，可是当你深入它，探究它，带着审视的眼光的去剖解它的时候，就会意识到一个有点无奈但是绝对真实的现实，纵然绝大多数的关心都有真诚的一面，但也都不可避免地带有好奇的一面。
这是人的本性，对旁人事无关己身的事情总有一种“消遣”般的好奇，并非恶意，也非善意。所以那些设身处地，了解你的性情的关心就显得格外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