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落凤殿

秦振心系自己的女儿，没有跟着楚云旗一行人去大晋皇宫。
楚云旗出了祭神殿也没着急去落凤殿，而是选择先将顾灵雨送回靖王府，作戏做全套，既然靖王妃“受了伤”，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回府中休养。这一阵折腾劳累的很，楚云旗还与顾灵雨一块吃了饭，酒足饭饱才动身。
等到楚云旗到达落凤殿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
芳嬷嬷看着脸色铁青倒在一旁的风长老，心中悲凉，太医早已经来来回回看过多次，一点有用的办法都没想出来，而这风长老，看上去比自家主子好不了多少，如今他只能歇上半个时辰再渡一点精神力给慧贵妃，芳嬷嬷看他这般尽力，也不好再逼迫，怕逼的狠了，这风长老反而先自家娘娘而去，那可真是把最后一根稻草给折了。
芳嬷嬷正在六神无主之际，听到小宫女急急忙忙跑来给她报信，说是靖王已经到了落凤殿外。
“靖王，他来干什么？”芳嬷嬷疑惑地问道。
“靖王殿下说他是来给娘娘驱妖怨的。”小宫女说到妖怨两个字，害怕的一哆嗦。
这几日落凤殿的情形将这些宫人吓得不轻，生怕自己也沾上那诡异的妖怨，如今连贵妃都只能躺着等死，若是他们这些人沾上了，那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因而这内殿之中只有芳嬷嬷一人值守，芳嬷嬷知道她们心中所想，也不勉强。
她倒不是菩萨心肠，而是若真有宫人接二连三地沾上妖怨，那慧贵妃必然会被挪出宫去隔离起来，就连芳嬷嬷自己，这几日也是悬着一颗心。
芳嬷嬷回想起那一日，楚云旗将她一击击飞时的场景，背上还未痊愈的伤口又疼痛了起来，她知道那日楚云旗是收着力，不如她已然是个死人。
她这么一路想着，一瘸一拐到了殿门口。
楚云旗站在灯笼散发的光晕之外，整个身形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芳嬷嬷使劲瞧着，才看到了他的身影。
楚云旗的周身散发着一股清冷的寒气，芳嬷嬷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她曾在楚云旗还小的时候见过他类似的模样，在那破败的宫殿之中，她看到了他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模样。
芳嬷嬷那时便提醒慧贵妃，让她赶紧下手将楚云旗除掉，但慧贵妃忌惮着青帝，将元妃除去已经是在青帝的底线上反复践踏，若不是那由头寻得好，青帝必然会立刻翻脸，而不是默许。
那时若是再将楚云旗除去，那秦家也会受牵连，秦家那时已经受益颇多，自然不会想为一个在宫中无依无靠的小孩子再冒险。
也许是因为将元妃斗垮的过程太过顺利，才让他们对楚云旗失去了戒备心。
元妃输就输在，不知道人心是这世上最恶的存在，她实力超群但却心思过于单纯，败在了那些阴谋诡计之中。
可楚云旗不一样，他从小便浸泡在人性的阴暗面，几乎已经与之融为一体。
元妃一幅赤子心肠，可楚云旗却是从人间炼狱之中攀爬出来的。
芳嬷嬷的身体忍不住抖动了起来，她实在是害怕这般姿态的楚云旗，但为了她家娘娘，还是壮着胆子上前给楚云旗问安：
“靖王殿下。”
这几个字一出口，她的背上更痛了，连带着手脚上的好不容易有些恢复的断骨，那一日的疼痛早已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她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罪。
楚云旗淡淡地应了声，抬腿就往里走，不愿多一句废话，芳嬷嬷忙跟在身后。16岁的楚云旗身量已经很高了，甚至比太子还要高上半个头，芳嬷嬷仰视着楚云旗的背影。
殿内昏暗的灯光从他身上拉出一块长长的阴影，芳嬷嬷被完全笼罩在这块阴影之下，没来由的一股窒息感涌了上来，芳嬷嬷心开始突突地跳起来，她真怕楚云旗趁着这个时候直接将慧贵妃给整死了，毕竟贵妃已经病情危重，若是在施救地过程中不幸离世，也不违背常理。
楚云旗迈的步子很大，他心里记挂着顾灵雨，想早点了了慧贵妃这桩事回府。
快步走到慧贵妃德床榻之前，楚云旗步子缓了下来。
不知怎得，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元妃。
这大晋宫中，与元妃关系密切的，如今除了青帝便是慧贵妃了，当年的那些宫人早已经被处理，或放出宫去或赐死，后者居多。
今日的慧贵妃只能无声地躺在病床之上，没有同往日那般一见到他便露出凶狠好斗的架势。
睹物思人，没想到看到慧贵妃也能想到自己的母妃，大约是这宫中与母亲有关的事物已经太少了吧。
风长老昏在床榻一边，楚云旗上前将他一脚踢开，吩咐道：“将他拖出去，你在殿外候着。”
芳嬷嬷赶紧上前，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风长老拖出了内殿，等到将人拖出了殿外，她犹豫着要不要进殿去盯着楚云旗，但会想起楚云旗那生人勿近的周身气场，缩起了脖子，乖乖守在了殿外。
楚云旗并没有立刻替慧贵妃驱除妖怨，眼神锁着慧贵妃那张死黑的脸，内心挣扎。
不是没想过就此了解了她，但如今不是最好的时机。
但又心有不甘，他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让慧贵妃死在今日，但却不得不忍下来。
她们一直觉得自己没有见过生母，其实他见过，尽管只有那须臾的时光，也已经将自己母亲的身影深深刻进了脑海里，是他在那些日复一日昏暗无措的日子里，心中唯一的安慰。他至今没有彻底疯魔，都是那抹身影给予的力量，每次他想彻底堕入黑暗时，脑海中都会浮现那抹温柔的浅笑。
那抹温柔的浅笑…
如今却有人学着她的模样出现在青帝面前，讨得的都是本属于他母亲的宠爱，青帝找到了自己的安慰，青帝可以骗自己故人依旧。
但是他不能。
楚云旗想起那日在湖边偶遇的青帝与宣嫔时，青帝对宣嫔那小心呵护的模样，眼眸之中冷冽的杀意骤现。
秦家，真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