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月下少年

初春的夜晚，弦月如勾；
在静谧的永安国公府后花园池塘旁的假山石处，只听得到空气中夹着属于春日的阵阵凉薄，这里远离前殿处的喧嚣，在百花的芬芳之中，沁人心脾的香气扑面而来。
一刻之前，还在歌舞升平的少女，独自来到了此处，她早已不似从前那般喜欢热闹，现在她，只想要安安静静的独处一处。
可此时，假山石处传来的怪异轻笑之声，引起了少女的警觉，似惊醒了她体内沉睡着的某种锐利。
少女看向假山石处......
一个身材修长的暗影，自两旁假山石的通幽曲经缓步而出；
幽森的夜，笼罩在了他的周身，将他极好的隐藏了起来，但却可以透过这后花园处几盏微亮的灯火，看清来人如雕塑一般笔直的脊背；
少女的神色一凝，下意识的将手抚在了宽大的束腰处，那里是师傅曾经赠与她的软剑，自学成之日起，她便随时的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见自家姑娘如此，连带着少女身后的两名随侍也在这般的紧张的情况之下一步上前，将少女护在了身后......
对面，在清冷的‘冰境’下，一双透露着莫测的双眸，正看向少女的方向，他的唇角处，弯起一抹极为好看的弧度；
直到——那人即将走出了假山石下的幽暗，眼看就将自己彻底的展露在了几人的面前......
此时，在还尚未看清来人究竟是谁的洛瑾羽，暗自放下了扶在腰间的手，她的声音竟要比起这春夜里的清凉还要微冷：“沈小王爷好大的兴致，不去前殿饮宴，反倒是在这里赏着夜色，躲清静。”
一模样极为俊美的少年自假山石处走出，当月影的朱华轻洒在了他不凡美貌的面上时，这一刻，仿佛身旁的一切都凝滞在了原地，不曾掠动分毫。
他与白日里时的穿着相同，一袭绛紫色以银丝入线制成的锦衣，衬托着少年很是优雅修长的身形；
当他走到洛瑾羽的身前几步时，那种居高临下的俯视，双眸中的探究另其显得格外的神秘。
“秋宁，秋夕。”
察觉出了沈景战的眼神，洛瑾羽看着眼前将自己护在身后的两名随侍，道：“你们先去殿内等我，若是母亲问起，说我即刻就回。”
瞧着来人，秋宁和秋夕两人也不敢违逆自家姑娘的意思，只是担忧看了看自家姑娘后，见其之令以决，便也只能颔额称‘是’后，转身退了出去。
见此，少年又上前了几步；
他的身量极高，就算是白日在杏林中，洛瑾羽都未曾察觉到凭着自己的个子，才将将的抵达至他的肩头。
少年目光，就仿佛是在看着一个尚且年幼的孩童般，那唇角处扬起的顽劣笑意，似以习以为常。
可偏偏这样的笑，在他那英俊不凡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违和之感，更是没有似旁人那般惹人生厌。
两人现处在永安国公府的后花园中；
一男一女，静夜之下，四处无人，只怕现在若是换成了前殿之中任何的一位世家闺女，面对如此的场景，都要激动的手足无措，满脸绯红了。
但是，洛瑾羽却非如此，她并非还是那个拥有着天真烂漫金钗之龄的少女，见此情形，她只是微扫了一眼对方后，便没有任何言语，暗自，在对方没有察觉的情况之下，稍稍退后了一步；
沈景战见此，唇角处再次微扬起一抹笑意；
他不过也只是十六七岁的模样，生的却是目若朗星，那眼底似秋水般清澈，与他一脸玩味的模样倒是显得格外的动人心弦。
可这般的目光，在如此凉薄的夜下，却让人有种仿佛是自心底发出的冰寒；
这是一双如鹰隼般的敏锐双眸......他几乎可以直击人心的最深处，似这般的少年，在掩于外表的桀骜不驯，放荡不羁之下，隐藏着的，确是一处宛如千年寒川般，难以入寝的内心。
洛瑾羽沉息了一声，似稳住了心神一般，她抬起眼，迎着那双探究着自己的眼神；
沈景战的语气有些不明：“难得，你还记得本王。”
“沈小王爷说笑了。”洛瑾羽语气平淡的开口，可也不知怎得，说出的话，竟有些轻嘲的意思在其中：“白日里你，我方才见过，我还不至于忘性如此之大，加之晌午时，沈小王爷在马球场上的一鸣惊人，想让人记不住，怕也是也难。”
“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此时沈景战的眼中竟闪过一丝的莫名，但很快，他便收起了神色，扫了一眼洛瑾羽道：“那洛三小姐怎么不在前殿饮宴，却要跑到这般僻静的地方来呢？”
“僻静？”
洛瑾羽看着他，唇间含笑：“不过就只是觉得殿内太过无趣罢了，再说这里乃是国公府的后花园，不时便会有侍卫巡视经过，哪里来的僻静一说呢，还是说，沈小王爷未免有些思虑过甚呢？”
“我思虑过甚？”
沈景战神情顽劣的复述着洛瑾羽最后说出的几个字，突然他脚下一动，进一步上前，几乎要将洛瑾羽逼退至身后池塘旁的青石处；
此时，洛瑾羽的后脚已经有一半悬在了池塘的水面上；
沈景战的眼神颇有一种暧昧蕴含在了其中，可语气，却是十分的明了：“若非我多想，怕是就要被你戏耍其中了。”
洛瑾羽蹙眉；
北崇是五国之中相对于民风比较开放的国家，虽说对男女之事从未苛责对待，但像两人现下这般，一个尚未婚娶，一个还未及笄便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实在有些失了体统。
尤其两人现在都身处于永安国公府的后花园中，就似沈景战所言，这里每隔一段时辰便会有侍卫巡视，倘若这般的情况被人看见，她倒是没有什么尴尬的地方，毕竟曾经的名声也已经是狼藉遍地了，可想起方才母亲的话，及自己背后整个靖安侯府一族的荣辱，她却还是有些担忧了起来。
想到这儿，她心绪有些不稳的开口，道：“沈小王爷，你这般冒然的出现在这儿，难不成就是为了如此质问于我的？”
沈景战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女，就仿佛可以透过她的神情能看到她心底的秘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