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凉薄至此

“你忍着些，我现在要将里面的刀片取出。”他拿着小镊子，另一只手握着已涂有止血药材的手巾，准备随时堵住会喷射而出的毒血。
刀片连着皮肉，并不易取，更何况他这个暗器，本就是为了致人于死地的，这刀片就是为了让人能取不出的才好。
他小心操作，却又精准快速，夏青竹紧捏着手中的拳头，企图能将这要命的疼也转移一些，可却是效果甚微。全程她都是强忍着，每当是刀片取出身体之时，都有种想要尖叫的冲动，但是她终是一声也不再吭。她希望在林池羽眼中，自己是足够坚强的，是和其他女子有所不同的。
就这样不知是过了多久，林池羽抬起来了一直低下操作的身子，汗已是浸透了全身，背也是僵直难忍，尤其是受伤未愈的右臂，更是疼得让他只好强用内力在忍耐，他绷足了气力，不在夏青竹面前露出一分异常。
“好了，我已将你身上的刀片尽数取出，也将伤口包扎。解药我会让阿越一会拿给你，每日入睡前敷在伤口上，七日后毒便可解。”看着夏青竹泛白的脸色，他柔声道，“我已叫阿越沏好了热茶，你受了伤，定会很渴，这个茶也可以补血益气，舒缓心神。你喝一些。”
说罢递给了夏青竹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清澈甘洌的暖茶入嘴，温度也是正好合适，看着她半露的肩膀，还有自己方才撕碎的衣衫，林池羽轻笑道，“你看看你，这个狼狈的模样，阿越，给夏姑娘拿上一身干净的衣裳。”
她正欲问为何府中会有女子的干净衣衫，转念一想，他身边从未缺过女人，在府中备着女子的衣物，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们二人面对坐着，都有想问对方的话，却都无人问起，便这样沉默着，在茶飘起的热气迷乱中，面面相觑。
“谢谢林公子今日的救命之恩，若是有机会，夏青竹定会拼尽全力报答......”看到阿越已拿来了衣物和解药的玉白色瓷瓶，夏青竹起身答谢道。
“你不用谢我，别忘了我们的赌约。你曾说过，若是此次能活下来，会用你的能力帮我，可莫要忘记了。”他温柔扶起夏青竹，眼中带着清风般的笑意。
原来，他方才那么用心救她，也是因为赌约......也难怪，好不容易帮自己活下来了，若是自己马上中毒去了，那不就无人能兑现对他的承诺了，怪自己总是这么容易，被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多了心，蛊了心智。
“林公子说的是，青竹定不会忘记报答林公子。不过说到赌约，我也有一事想问。”她凝住了心意，盯着林池羽桃花般的双眼，“我出嫁到王家之时，林公子在哪里？不是说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护我，陪在我身边的吗？”
林池羽此时不知该怎么回复她。
难道说是他目的不纯，想去偷袭查看王陆府中机密，却被暗算？
是说他听到了她的呼救，又不愿浪费精力去救她？
望着她渴求他回答的目光，林池羽此刻只想逃避。
当初是因为好奇，像逗只小猫一样逗逗她罢了，本是闲暇时的消遣，却不想到会越来越麻烦，他最是讨厌麻烦拖拉的事情，此时被逼问，也无了面对的兴致。
“那日我的确没去，先前说的话也是哄你罢了，没想到你还当真了？我为何要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护你？才说了几句甜言蜜语，你真当自己是我什么重要之人了？”他仍带着笑意，却语气寒冷，虽字字声轻，却足够击得她粉身碎骨。
夏青竹没料想到他会说如此凉薄之话，脸上却也并无十足的震惊之情。
他的无情，其实也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还好夏青竹时刻提醒着自己，只是没想到，她只不过是多一丝的质问，林池羽就懒得伪装了......
若是她时刻都听他的话，做他所愿做之事，也许林池羽会伪装的更久一些，不过，她已是死过一次的人，深知凡事不能逃避拖延的道理，若是这些话她不问出口，定会后悔。更何况，一直埋着委屈的日子，她已是过够了。这些事情并不是她不问，就会凭空消失，若是以前的夏青竹会装作未发生过，可现在的她，并不愿如此。
夏青竹仰慕他，心中有他，却并不后悔问过心中的话，不想回应，只是拿着东西决然转身而去。
“为了别人，对自己射了数刀，值得吗？”听到身后之人所说的话，夏青竹脚步一滞。
从处理伤口的深度，刺进皮肉的角度而看，口角度向下，若是外人所致，定是一个男子的高度，按她所说的屋内丫鬟所为，甚至是距离都不对应......
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林池羽心中疑问，却埋在心中未说半字，只是顾着仔细处理她的伤口，他看着夏青竹的痛苦强忍模样，却觉得她格外陌生，仿佛变了个人一般，与初见时的慌乱紧张不同，如今她眼中多了几分的坚定和......
也许是他看错了......看错了她眼底的狠决。
“已经与你无关了。”夏青竹抛下这句话，快步离去。
林池羽呆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本以为她如寻常自己所对待的女人一样，听到他说的狠话，便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求他的挽留。可是她却没有多余的半句话，没有挽留，没有辩解，就这样转身离去，这是他从未遇到的，也从未想到，会有一个女人能这样抛弃了他。
夏青竹曾经的眼神语气，他看得格外清楚，那种对他的崇拜，卑微......自己绝不会看错，她是喜欢自己的。可是如今他却又困惑了，看不懂了。
“公子，你的手......”
听到阿越着急的语气，他这才感到了来自右臂伤痕的疼痛，本是入骨的伤势，并不好愈合。今日又用心为她包扎疗伤，屏着右臂的经脉，更是牵扯了本未愈合的伤口，一股鲜血从伤口处蜿蜒流下来，顺着他修长的手，一滴滴落在地上。
......
“阿越，再去给夏姑娘多送几瓶解药。”
夏青竹忍着心上，身上双重的痛，在林府附近与王陆方才分离之地寻着，却没有他的身影。
正准备痛骂他一顿，一抬头直接撞到了一个结实温暖的胸膛上，却又是熟悉的冰山死人脸。
“王陆！你怎么跟鬼一样，总是神出鬼没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夏青竹抱怨道。
与他见的每一面，王陆从没有正常出现在她面前。
“解药拿到了？”他面无表情望着夏青竹，仿佛需要解药的不是他，而是其他无关之人。
夏青竹神色有点低落，应声道。她将解药掏出，怀中仍紧抱着从林府取来的衣物。看着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左边衣衫也是撕得稀碎，勉强整理好，也是春光微露。
他从未有过表情的脸上，第一次眉头轻皱，“是不是他轻薄你了？”
“他才没有呢？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变态吗......”看到眼前的男子脸比他所穿的黑衣都要黑，夏青竹连忙禁住了嘴。
王陆并不在意，仍是问道，“你怀中抱着的衣物，是林池羽给你的吧？为何不穿上，你看你现在的模样，放到妓院也是头牌。”
她听出了王陆是在骂自己风尘，然而经历了这一番的折腾，她已是累得无力还嘴，只是自顾自往前走去，“这么好的衣裳，若是沾到了血，我可舍不得。”
真是愚蠢的女人！
王陆心中鄙夷，却再未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