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朕，不需要粉饰出来的盛

东暖阁。
“这项政策若是执行下去，那可就不妙了，天下士子，还不把你我的脊梁骨给戳碎了。”苗衷第一次和陈循出了缝隙，作为一个真正的士子，苗衷当然不愿意读书人享受的优惠政策，被一下子革去三成。
陈循道：“那有什么办法？皇命大过一切，莫不是你还真敢驳回这道圣旨？”看着手里盖了天子御宝的圣旨，陈循的鼻子酸酸的。
他当然知道，一旦圣旨发下去了，全国定然会一片哗然，南北士子，遍地闹事，这都是有例可寻的。
苗衷道：“要不然，驳回去看看陛下什么反应？？”
陈循摇了摇头道：“没用的，驳回去了，陛下还会在送过来，在驳回去，陛下还会在送下来，如果还要一直驳回去，陛下发中旨，是一样的。”
（皇帝的圣旨需要内阁首辅盖印这个惯例什么时候出现的，作者也查不到了，内阁是可以驳回皇帝的圣旨的，当然，皇帝也可以发‘中旨’但威信力就不够了。）
“发中旨的话，威信力不够，地方官也不会多用心，执行不到位也不是不可能的。或许可以争取一下。”苗衷笃定道。
陈循点了点头道：“呐，你去吧，别的我不知道，我敢肯定，你把这封圣旨送回司礼监，明天处理你的文书就下来，至于是调职，还是革职，就看皇帝能承受多大的压力了。”
对于朱祁钰，陈循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皇帝，油盐不进，一年的君臣生涯相处下来，只要朱祁钰认定的事情，那就没有更改的可能。
更何况，今天在奉天殿，众朝臣，连于谦在内，都在反驳皇帝，他很没面子的，正一肚子火没处撒呢。
苗衷压低声音道：“太皇帝就要还京了。”
“你不想活，我还想安稳致仕呢，这种事情，不掺和的好，谁参与进去，出来就剩骨头了。”陈循眉头紧皱，这个时候说这话，苗衷什么意思，陈循太明白了。
......
乾清宫。
“宫里的宫娥都遣散了？”朱祁钰看着高咎道。
“都已经安排好了，陛下的旨意，奴婢也送去东暖阁了。”高咎躬身道。
“花了多少钱？”朱祁钰轻叹一声，遣散那么多人，肯定是要花不少钱出去的吧。
高咎面色犹豫，纠结道：“一共遣散了三千二百七十六人，每人十五两安家费，五两路费，共计遣散银六万五千五百二十两。”
“嗯，另外在向民间，招募一批宫娥吧，切记，不要小脚女子入宫，暂且招募两千人，每个部门少给一些，应该足够了。”
朱祁钰点了点头，六万多两银子，还是能接受的了。
正是这时，于谦进了乾清宫，来到朱祁钰面前，拱了拱手道：“陛下。”
“于卿，你也不同意，朕削减读书人的优惠政策？”朱祁钰看了眼于谦，国朝财力一直不够用，这已经极大的限制了朱祁钰的动作，若是不然的话，这次平叛建州女真，他肯定就亲自去了。
而现在，他只能窝在皇宫里，和这些王公大臣们，讨价还价。
“陛下，如此惠民之举，若是轻易削减，只怕会引来无数骂声啊。”于谦叹息道。
朱祁钰笑了笑，轻轻摇头道：“于卿认为，何为民？是孟子说的，易其田畴，薄其税敛，民可使富也！”
“还是说，孟子讲的，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
“国朝八十年，仁义已尽，可结果呢？天下的百姓，还是吃不饭，穿不起衣，吃草，啃树皮，流民遍地，天灾不断。”
“于卿，你说说，这是为什么？百姓没有富起来，国库越来越穷，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们生下来低人一等，活该挨饿，受苦，受穷，被人驱策，被当成奴隶驱使吗？”
“不，朕既然坐了这位置，于，对得起国朝列祖列宗，于下，对的起后世子孙，区区骂名，如果能让天下百姓都富起来，让国朝府库都充盈起来，让他们骂吧，朕不生气。”
朱祁钰怒气冲冲的对于谦呵斥道。
于谦神色微变，犹豫不决的看着朱祁钰道：“陛下，民以富足。。”
“是吗？可是朕去天津卫的路，看见的只有被朝臣粉饰出来的太平盛世下，那些肮脏，丑陋的一面。”
朱祁钰怒斥着，走到于谦身边，这个时候，于谦还跪在地，朱祁钰蹲下身子，贴在于谦的耳边道：“是因为朕偷着去的天津卫，当地的乡绅，官吏，没有接到消息，来不及给朕展示出来好的，隐藏起来坏的吧。”
“朕不需要，朕要一个粉饰在史书的太平盛世，欺瞒自己，欺瞒天下人，欺瞒后世子孙，有什么用？”
“天下已经安定百年了，番邦异族，宵小虽多，大明周边，哪有任何一个势力，能同国朝抗衡的，若不是朕那不争气的皇兄，岂会有今天，朕在朝廷，看着那衮衮诸公，满口的仁义道德，却无计可施。”
朱祁钰恨的牙根痒痒，怒声斥责着。
没有人知道，他去天津卫这一次，都遇见了什么，朝廷得到的消息只是，朱祁钰前往天津卫，还未抵达直沽口，便连夜回宫了。
紧接着便发生了浣衣坊的事情，裁撤宫内宫娥数千人。
于谦跪在地，额头冒着汗珠，朱祁钰道：“是于卿，把朕从郕王，扶到了这把椅子，皇兄已经过了雁门关了，于卿有没有想过，在把朕从这把椅子，拽下来，换皇兄去？”
“陛下，臣不敢。”于谦不怕死，但如果真的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他当然不愿意。
朱祁钰点头道：“朕相信于卿，山东水患虽然是暂时控制住了，但那边的情况还不是很明朗，于卿也别在朝廷扯皮了，朕封你，山东总督，总领山东军政，全心全力，用的速度，解决黄河水患的问题和灾后重建工作。”
“这是朕给你的练兵实纪，是朕这一辈子，给这个帝国，最大的贡献，你拿去山东，按照京营的模式，重新编制山东各地卫所兵马，定员六万三千人。无召，不得入京。”
朱祁钰说罢，迈开步子，走出了于谦的视线范围，离开了乾清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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