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徒劳无功

有公主的令牌和安排，陈庆国畅通无阻地进了宫。
文帝一封封拆读这些信件时，看到满纸都是最宠爱的两个儿子如何绞尽脑汁要杀死自己。从最初的震惊，到愤怒，最后油然而生一股悲哀，心如刀绞一般剧痛。
“查！给朕查个彻彻底底！凡是参与巫蛊之事者，一个都不许放过！”
终于看完最后一封，文帝怒吼着声色俱厉地下令道，“宣太子和始兴王即刻进宫，朕要当面问他们。”
不多时，文帝这里的情状就由内侍悄悄传到了新乐耳里。
看到新乐听后皱眉不语，胧月在旁不解道：“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事情始末，也信了人证物证，为何公主殿下还如此担忧？”
“父皇没有下令拘捕两位皇兄，指派廷尉审查，而是让他们进宫，准备亲自质问他们。
这意思就是一来给他们一个辩白的机会，二来是准备把这案子当作家事，由父皇自己断决。说白了，就是不一定会追究那两人的罪责。”
新乐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父皇他溺爱两个皇兄，也大致猜出他不会狠心取他们性命，但是看情势，他都未必会给他们定罪。
总之本宫这个做女儿的已经尽力了，至于自身的安危和两个不肖子要如何取舍，就看他自己了。”
刘劭和刘濬完全没有想到，隐藏了许久的阴谋，突然之间自己就被手下的一个宦官给告发了。
在面对文帝的怒火时，二人匍匐在地，惊恐万状，噤若寒蝉。无论父亲如何责问怒骂，只是一味请罪，不敢作分毫争辩。
文帝斥责许久，怒气稍熄，看到两个儿子诚惶诚恐追悔莫及的样子，渐渐心软了下来。
“你们二人一个是储君，一个是王侯，却听从一个染指巫蛊毒咒妖女，还有没有一点脑子？还是这妖女已经给你们两下了蛊，让你们眼盲耳聋是非不分。
你们可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忠不义不孝不知廉耻都占了个全，以后是要青史留名的！
那个严道育朕已经派人去搜查捉拿了！此等为祸人间的巫妖，绝不能任由其继续兴风作浪。你们两给吾回去禁足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府一步。”
这个震动朝野的巫蛊大案，一如新乐所料，雷声大雨点小。
宫人挖出了含章殿前的玉像，又从东宫搜出了余下的信件，可是参与的人却没抓到几个。两个主犯的皇子竟然只是被禁足，除此之外毫无处罚。
满朝文武一时哗然，但众人又深知既然刘义隆宠溺太子到如此田地，连图谋弑君都能不追究，储君之位必然无法撼动，于是几乎无人敢建言惩罚太子，生怕得罪了下一任皇帝。
文帝把整个建康城翻了过来也没找到严道育，只得派人出城，去各个州郡搜捕。就连王鹦鹉也如人间蒸发一般，从沈怀远府中消失了踪迹。
皇帝找不到人，留春阁却了如指掌，谢湘很快就得到消息，严道育扮作尼姑，就躲在皇帝家里——太子东宫。
“师尊，此事可需知会新乐公、知会师娘？”
宗瑞忽然改口叫新乐师娘，身旁方凌烟听到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谢湘对两个徒弟的小动作视而不见，毫无迟疑地回答道：“不必，此事不可让她知晓。现在先由得他们快活一阵，那个妖女以后还用得着。
她在宫里也待得够久了，为师是时候把她带出来了。你们去把六极宗在建康城和朝中的势力先收一收，让他们此刻不要冒头和太子对上，时机未到。”
“是，弟子遵命。”
宗瑞和方凌烟领命退下。
路上，方凌烟笑着调侃起宗瑞，“师弟，你倒是深藏不露。平时从不多一句废话，关键时候可是机灵得紧，这一声师娘，可让师姐我对你刮目相看啊。”
宗瑞苦笑道：“师姐饶了我吧，这哪里是我能想出来拍师尊马屁的，是师尊前几日自己这么对我说的。你没见我刚刚差点说错话，忙不及地改口嘛。”
“原来如此。”方凌烟了然的点点头，“师尊看来是已经把新乐公主视为囊中之物了。不过自从我拜入师尊门下，看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好比四季更迭，过个数月就换个新面孔，不曾想他这次竟会如此长情，实在是有违常理。”
“哈哈，师姐是女子，自然不会明白，师尊之前的那些女人，换了我，我也不敢娶回家啊。一个个都是身怀绝技心狠手辣的角色，春风一度还行，一辈子同床共枕谁受得了？这小公主温柔乖巧，娇娇弱弱的又敢爱敢恨，是个男人都喜欢。”
方凌烟闻言冷笑道：“呵呵，我怎么会不明白，男人都喜欢找比自己弱小的女人，又好操控，又显得自己英伟不凡。”
“凌娘此言差矣—“
身后忽然传来一老者的声音，原来是六极宗的老管家吴启源。
六极宗会叫天天男装的方凌烟凌娘的，只有几个入门数十年的老人，因为从小女童的时候起就看着方凌烟长大。
这位老管家从六极宗开山立派之时就跟随前任宗主，虽然说是管家，管的却不是家里琐事，而是门内在北魏刘宋各地的资产生意，是谢湘信赖的左膀右臂，平时相处也尊敬有加。
方凌烟虽然由师尊谢湘指点武功，但更多的还是跟着管家学生意经，因此比起明面上的师傅，她与老管家更亲近得多，将来门内这个掌管钱财的位子，十有八九是要交到她手里的。
“吴叔。”方宗二人止步回身，以小辈的身份向老管家行了礼，吴老回以颔首微笑。
“凌娘看人的功夫并不差，但是还流于表面，受自己的想法习惯眼界影响太大。判断别人心里怎么想，虽说需以己度人，却不可肤浅地只想自己所想，以自己的喜好来断言，而是要尽量把自己变成对方，依照对方的经历脾性好恶来推测。”
吴老慢悠悠地指点自己这个学生，方凌烟却皱起眉头，“凌娘正是以师尊的放浪的脾性揣摩，才觉得奇怪呀。”
吴老摇头道：“不，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看不清一个人的全貌就妄下判断，乃处世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