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辛苦辛苦，陪我演场cosplay，帮我找找灵感。”
眼见某机器人已经全然融入了新角色，顾曦也有了工作的动力。虽然机器人并不会为了这点事情感到疲惫，但她还是习惯性地客气了两句，然后开始调试光脑设备。
灯光、镜头、滤镜，当她准备好一切，将那张精致的3/4侧颜框在那一方镜头中的时候，顾曦再一次被自家机器人的美颜暴击，这大概就是富婆为什么要倾家荡产买塑料小人和养娃的原因吧？她现在拥有的还是会动且有思考的等比！
顾曦默默移开视线，装模作样地读了一遍光脑投影上寥寥数行的大纲内容，以此掩饰她的第n次失态，“非常荣幸，今天能够邀请到我们致诚集团的楚总参加本次访谈。”
念完这句，她转过头与楚恪对视，开始了接下来的即兴发挥：“作为我们X省新一代金融行业的青年才俊，楚总您在网络上的支持率可一点都不比娱乐圈的爱豆低呢。”
她为女主设定的身份是一名新媒体平台访谈类节目的主持人，故事的背景放在21世纪的蓝星。在一次采访中男主与女主相遇、相识、结仇，带着一点古早风的开篇，也算符合当下的流行。
然而这场连开始都没有喊上一句的cos拍摄对楚恪来说实在有些突然了，他还没来得及理清这场突发事件的因果，也没弄清楚这个所谓的霸总人设。
“演cospaly？找灵感？根据白天找到的线索来看，这个叫顾曦的女人好像是名实习编剧，说真的从机甲系跳行到编剧啊，这个跨度可真不小。”
在楚恪内心OS的时候，顾曦继续自说自话地展开她的剧情：“想必您在来之前也简单了解过我们节目的环节，那我们就先来看看今天点赞率第一的网友提问。”
她非常自然地一挥手，仿佛自己面前的全息投影上真的有网友提问，然而她的实际水平，其实也就和高中生早读差不多：“这则提问内容是——楚总您好，听闻您至今未婚，作为您的仰慕者，我非常想知道您喜欢什么样的性格的女生。”
“这个问题，想必大家都非常好奇，那就有请楚总回答一下吧！”
问题抛出后，顾曦开始认真观察楚恪的表情及动作细节。预计中最差的反应大概就是收到一个来自机器人对主人的系统直球告白，不过既然是霸总人设的话，应该不至于吧？
“……”面对满是期待的顾曦和光脑球体上闪着红点的摄像头，楚恪再次陷入了沉默。
顾曦的入戏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而他对霸总人设的解读似乎还差很多，
“霸总是指单纯的霸道吗？还是高冷毒舌？又或是有钱有势的装逼犯？”
“那我现在又该说哪一句呢？”楚恪回忆了一遍数据包里那些关于霸总的台词，“女人你在玩火？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这都是些什么奇怪的台词？简直比早上的‘人比花娇’要羞耻十倍！”
眼见楚恪迟迟没有回应，连动作都没有改变半分，顾曦也开始担忧起来。
“是死机了吗？还是温度过高烧坏了？不会是被难倒的吧？”
“不会吧？应该不至于吧？如果是像电脑死机一样的情况，那或许可以考虑重启或者喂一杯可乐解决？”
或许是对未来科技的盲目自信，亦或许是习惯了自己折腾电脑，她居然还有心思联想这些梗。
就在她的手即将接触到楚恪后颈的时候，楚恪忽然抬起头，搭在扶手上的手向斜里伸出，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像是抓住了一个准备偷袭亦或是欲行不轨的人。
“顾小姐，您的举动非常失礼呢。”他的言语似乎和软了许多，嘴角的笑容却愈深愈冷，“贵司的暮间访谈，原来是一档如此低俗的娱乐节目吗？”
“我有理由怀疑，这些所谓的网友点赞率最高的问题是你们有意安排的。”楚恪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表现是否已经超出AQ系列机器人应有的能力了，“为了热度，即使是一向口碑极佳的老牌节目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诶～你这个想法不错！”听完两句台词，顾曦眼睛一亮，用空着的那只手按下光脑投影上的暂停拍摄键，“我有灵感了，今天暂时结束！”
“……”看着她一惊一乍的反应，楚恪有些无奈，却也松了口气。
虽然他还是不理解不可一世、冷血无情、无利不起早的霸总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女人智商骤降、热情似火。不过看样子他今天应该是不用继续演这个该死的人设了！
……
就这样，顾曦的策划案连写了两天，到周五安娜销假回来那天顺利交稿。销假回来的安娜看起来有些萎靡，脾气也见长，顾曦严重怀疑她是失恋了，不过她可没这个胆子去问。
顺着那天楚恪的演绎，顾曦将自己的大纲思路做了变动。她原先的设想是女主在访谈提问的过程中被男主极度恶劣的态度和冷血强硬的回答气到，整场访谈难以继续，二人产生矛盾，同时也有了交集。
按照楚恪的走向，新媒体平台的领导成了反派，他们为了热度和流量，恶意操控点赞率，意图让楚恪去回答一些涉及个人隐私和容易引发舆论的问题。初入社会的女主不但被迫当了背锅侠，得罪了男主，还被公司开除，二人从此产生交集，这样的设定可比原先丰富多了。
这份剧本得到了季安安的认可，顾曦不免有些沾沾自喜，毕竟具有商业价值的作品才能得到好的盈利，更何况这部作品还远在她的底线之上，不算违心之作。
然而顾曦的策划案文件提交上去还没超过十分钟，一叠打印好的A4纸被从安娜的工位扔到了顾曦的工位，飞跃了半米不到的距离。
看着这叠纸，顾曦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真没想到这年头原来还有人喜欢看纸质文稿！
她更没想到的是，安娜开口的第一句话并不是点评这份策划案，反而和她谈起了面试时提交的作品集：“你面试时提交的作品集，你知道我最喜欢哪一篇吗？”
喜欢哪一篇？如果没有她这句话，顾曦都不会觉得她看过。毕竟她入职那日安娜的态度，她那时的动作和神情，明明是表现出了一种不满、不屑和不在意。
所以答案当然是：“猜不到。”
“《24区逃生》。”安娜轻笑了一声，从右侧的文件柜里拿出一本册子，“这是我当初选你的原因，看来你并不看好它。”
“一部讽刺社会现象的作品，难道不比这些既无新意又无亮点的剧本优秀吗？”
《24区逃生》？真是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顾曦没想到安娜喜欢的居然是这种风格，她的押题技术果然是偏到了天涯海角去了！
这篇是顾曦在上一家公司时写的短剧本，从交任务的角度上来说是部半糊弄的作品，但从创作的角度来说她还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可以说这篇从诞生之初起，顾曦就没对它有太多能够改编成剧的期待。
这部剧本讲述的是三名少年在一个充满了负能量的城区里艰难求生的故事。剧本中的反派是两名具有反社会人格的研究员，他们通过对抑郁症患者的研究，研制出一种名叫TBC-致郁的精神病毒，并在城中恶意传播。
感染这种病毒的人如果心理健康、心情愉快、生活幸福，病毒就无法对他产生任何影响。可一旦被感染者心中积累一定量的负面情绪，这种情绪就会被病毒无限放大。当被感染者聚集在一起的时候，这种负面情绪的共鸣会更加严重。
主角团在逃生的过程中，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在为了得到病毒资料勇闯实验室的时候，还被一名被囚禁的实验体病患所救。然而在剧本结尾处，到了真相揭露的那一天，那名唯一存活的实验体病患被反派污蔑成了罪魁祸首，哪怕主角团不断为这位无辜的病患辩护，也无济于事。
自己的作品受到别人的欣赏和称赞，没有人会不欢喜，但是顾曦真的不觉得自己的剧本有多精妙。比起许多有内涵有深度的作品，她的剧本可以说是粗浅极了。
她不过是在星网上冲浪时吃了个瓜，脑补了一番而已，这个剧本还没改编成剧呢，她就因为某些同事对号入座，被穿小鞋到离职。要真是拍了播出去，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她也不敢说自己百分百心理健康，万一就被骂得抑郁了呢？毕竟同在人间历劫，谁也不容易，成天负能量，谁又能承担的过来呢？
所以她只能对安娜说：“我的能力也有限，作品深度不够，也无法给予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正确指引，还是多写点让自己让别人快乐的作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