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今宵清辉满路

初夏的庭院，风从水面吹来，架子上的蔷薇又带来醉人的甜香，真真就是满架蔷薇一院香。
郑瑾换了华美的衣饰，又有巧手的丫鬟替她梳了精巧的发髻，化了精致的妆容，看着镜中的自己，恍若神仙妃子。郑瑾垂眸，要不常言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呢。
“过几日文荟宴，你准备一下”元嘉走进来，手指轻扣着桌面“孤会向睿王介绍你”
“睿王？”郑瑾从镜子里看向元嘉“他不在盛皦待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似乎是有些讶异郑瑾的反应，元嘉挑了挑眉“老皇帝看不惯睿王的做派，所以我们的人递了些东西上去，老皇帝找了个由头让他滚回自己的封地了”
“那老皇帝放心？”郑瑾又笑。
“所以，不是让孤来监视他嘛，老皇帝知道孤和他不对付，想看螳螂捕蝉“
“所以你又和睿王搅和到一起了。”
“睿王想反，孤不过是推他一把罢了，怎么能算是搅合呢“元嘉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又道“你如今的身份是睿王的女儿，应当唤我阿姊“
“你不怕我转过头去帮睿王？好歹是我名义上的父亲呢”郑瑾歪着头，似笑非笑，从前她在盛皦时，从未见过睿王的面，那段日子也未见睿王和郑府有什么往来，如今元嘉突然给自己安一个睿王女儿的帽子，想干什么呢？
“如果你想被睿王送去和亲的话，请自便……孤听说他们自己都四分五裂打得水深火热，求娶的那位巫月王最爱折磨女子，折磨完了之后便将她赤身裸体悬尸于旗上”元嘉不紧不慢的说着“我大顺朝已有三位公主被悬尸示众了，你也想步她们后尘？”
“那睿王……”
“你以为睿王是因何滚回自己的封地？”元嘉斜睨着郑瑾“孤的人找出了睿王和巫月王来往的信件。老皇帝忌惮睿王手底下的兵也忌惮孤手底下的兵，故而叫我们相争。“
竟然叫藩王手底下有兵权，通敌竟然还能回自己的封地安稳待着，真不知道老皇帝是心大呢，还是心大呢，郑瑾感叹道。这大顺朝竟然还能撑两百年，真他娘的长寿。
一连下了好多天的雨，也压了压多日的燥热。清晨空气凉爽，青石板上的水渍还没有干透，舒无涯撑着伞沿着台阶往里走，那暗红色的纸伞在这阴天里显得格外压抑。
郑瑾已经失踪十天了。这些天里周围的人看着舒无涯越来越消沉，越来越消沉。
”圣子，歇一歇吧，郑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有年长的妇人劝道。
舒无涯却沉默不语，他沉默的原因不是因为郑瑾失踪了，而是，有个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他的地盘上将他的东西抢走。
“再找”舒无涯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如一潭死水。
你……在哪儿呢？是知道真相自己跑了，还是因为我遭遇不测了呢？我……好像有一点点想你。
“轰隆隆！”一声雷劈下来，照见舒无涯那眍?的眼睛，然后是模糊而渺远得，人的尖叫声——“来人呐，圣子吐血了”
真他妈，聒噪啊，她在就好了……舒无涯想。
舒无涯昏睡了两天，醒来的时候郑瑾还是不在，他觉得自己干脆一直睡下去好了，但是时光匆匆不等人。睿王已经三番四次的来信催了，他不能这样一直拖着，所以，这日，天气晴好，他拥着狐裘出门了。
好在坐的是马车，不然被旁的人瞧见了，定要说，看，那里有个神经病，大夏天的披狐裘。
文荟宴办在达州的睿王府，达州是睿王的封地，文荟宴又是睿王主导的，主要是宴请一些江湖上的青年才俊，作为螳螂捕蝉的蝉，元嘉也在邀请之列，舒无涯作为青年才俊，自然也在邀请的范围内。只是舒无涯到达的时候比郑瑾迟了三天。
文荟宴的场地在睿王府的宅子里头。和盛皦的贵人们不一样的是，这里的宅子前头是院子，后面是起居住人的地方，后头又有一个小院子。
远远地，郑瑾瞧着舒无涯披着狐裘在游廊上走着，那双死白的手搭在管家手上，不觉有些发紧。
她失踪了这么些天，他也找了这么些天啊。
舒无涯一进园子，穿过月洞门，便看见了合欢花花荫下一身华衣的郑瑾。
酡红的上襦领口和袖口的衣缘用彩线绣着蔷薇花，下身娇艳的石榴红裙上，五色丝线绣成的展翅的鸾鸟，却又在外面披了件温温柔柔的荼白的大袖衫，显得整个人都沉静内敛了起来。但是舒无涯看着郑瑾，却觉得她有些过分的白，唇有些过分的红，使得她整个人在阳光下泛出一点点的光华，漂亮的勾人心魄，那满树的合欢花同她比起来，顿时失色。
这叫舒无涯生出一些纠结的情绪，纠结的是一方面他应该将她藏在幽墟，谁也不让见，一方面他又觉得，她就应该这样娇艳无比，让众人赞叹。
“你来了”合欢花下，郑瑾笑道。
“我来了”舒无涯点点头“没事就好”
“我无事，让你担心了”郑瑾抚了抚舒无涯的手，正要替他号脉，却见一身男装的元嘉同睿王走了出来，两人正谈论着什么，然后郑瑾看见睿王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真像啊”
“亲生的嘛，自然是像她母亲的”元嘉微眯着眼睛看向郑瑾，又往舒无涯的方向看去。
看样子，是情郎啊！但愿她不会步她母亲的后尘。
元嘉眼底一黯，否则就太辜负自己的一番苦心了，不过嘛，若是日后她真的走上她母亲的路，自己会一刀结果了她，免得她日后神伤。
不多时，睿王妃在婢女的簇拥下走过来，又同郑瑾说了些客套话，便仍由婢女簇拥着回去了，文荟宴宴请的还是江湖儿女，睿王妃一个内宅女眷不好参与，同郑瑾客套，无非是她是睿王遗落在外的，某个狐媚子生的野种罢了，如今狐媚子死了，睿王需要她成事，作为睿王妃，自己当然是要出来摆一摆睿王府女主人的谱。
郑瑾看着同自己假模假样的睿王妃，不由得有些好笑，以为她今后会住在睿王府所以来灭一灭自己这个野种的气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