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夕阳无限好

文荟宴结束后，郑瑾仍旧打算跟着元嘉回去，反正她不晓得自己要干什么，能跟着混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但是元嘉哪能如她所愿。
据她所知，郑瑾手上又有一笔数额不小的钱，她得让她心甘情愿的把钱掏出来，帮她养自己的兵，或者，她和那舒无涯的关系也能利用一二，若是江湖幽墟宫或是青幕山能成为她的助力，这样就最好不过。
但是现在说这一切，还为时尚早。
郑瑾这厮的野心，她大概是能瞧出来的，至多不过三年，郑瑾就会为她所用，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急。
睿王那边也没说认这个女儿，也没说不认，所以睿王这边的助力不大，但是无妨，反正她的宝不会押在睿王身上。
“郑姑娘，我只放你三年”元嘉看着郑瑾“姑娘有大才，我等姑娘定心”
“再说吧”郑瑾想了想，她确实还没想好干什么。
“这可不行”元嘉笑“这样吧，姑娘若是想好了，首要考虑孤，如何？“
郑瑾看着元嘉，不免有一番思量，她与元嘉关系并不算好，甚至算得上有些交恶，但是元嘉说出这番话，她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又因为元嘉与她同为女子，因此便对元嘉生出了些许好感。
“你以女子之身行事，多有不便，我不忍你日后因此招来祸事，此药可代为遮掩二三”说完，郑瑾递给元嘉两个小瓶子“每日睡前吞服一颗，不可间断，直到七七四十九日，再隔一旬，复吞服七七四十九日，如此往复”
“有心了”元嘉接过药瓶子，打量着郑瑾的胸，又将目光移至胯间“只是到底是二还是三呢？我还是喜欢我的女子之身的”
“只是遮掩，不会改变”郑瑾笑笑，这元嘉，也太大胆放肆了些。
“如此，便多谢了”元嘉将那药瓶子收在了自己的小荷包里，弯腰给郑瑾拜了一礼，郑瑾知晓元嘉的性子，若是真让她拜了这一礼，日后说不定怎么让她偿还呢，连忙将人扶了起来。
青幕山的人是早就在黑水城里等着了，一早就给郑瑾发了信，说是要接她回去，郑瑾在幽墟宫待得也并不痛快，不说牵风之前给她使得绊子，就说日日看着舒无涯从睿王府买的那个姑娘，她心里也不好受，舒无涯还给那姑娘取了个名儿“有忆”。
这么久，也未见犯过病。可见她郑瑾不是他的药，这位叫“有忆”的姑娘才是。
有忆啊，有所忆。郑瑾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同情这位女子还是该嫉妒这位女子。
大抵，是真要归去的时候了罢。郑瑾心里想着。
这日，正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有忆姑娘的住处传来咿咿呀呀的歌吹，郑瑾驻足听了几句，那唱词咿呀婉转，着实叫人心痒难耐。
她只是那会儿远远地看见过这位姑娘一次，如今瞧起来和那日竟完全不同了。她不如元嘉美，甚至不如她自己。元嘉高傲优雅而艳丽，只要她笑着往前走，好像所有人都会为她让路，但是有忆不一样，有忆她透着一股楚楚动人的风情，叫人怜爱不已，且她惯会利用她的优势，去叫为她倾倒，为她折服。
郑瑾笑笑，好似梦醒一般。
细细想来，她心悦舒无涯，原也是因为自己的梦境，便无端添了许多的好感，许多的甘心，可经过这么多时间的相处，便也看清了这个人和平常的男子并无什么区别，充其量不过是皮相好些罢了。
可笑她竟参不透这么浅显的道理，真是白吃了这么多年粮食，所幸现在醒悟还不晚。
“可打扰你了？”郑瑾手上拎着包袱“我是来辞行的，住了这么久，叨扰了”
舒无涯看着郑瑾，这是郑瑾第二次要走，第一次她什么也没说，第二次却是向他来辞行。
“你是吃醋了？”看了看有忆，又看了看郑瑾，舒无涯的手搭上郑瑾的肩膀道。
“并无”郑瑾笑“小师弟来接我，也该回去了”
舒无涯看着郑瑾，从前这女子的眼睛里有一些情谊和迷恋，现在那些迷恋和情谊全都消失不见，变得像一汪深潭。
“无涯公子“那唱戏的人终究是停了自己的歌声，泫然欲泣地看着舒无涯，又期期艾艾地出了声。像是在冷风里走了很久的人突然得了一件棉衣一般的，得了这温暖便要紧紧得护着不肯放手。
“知道了，一路顺风”舒无涯看着有忆，这人和当年的红溆长着八成相似的模样，又唱得一手好曲子，他思念她太久了，便忍不住将这姑娘当成她来看，连带着也生出了些卷帘。
”你也是，多保重“郑瑾笑笑便退了出去，又去拜访了燕儿娘，带去了些许药品，又去见了夜乔，她当时把那孩子托付给夜乔的母亲照管，如今她回青幕山，自然那孩子也是要跟着回去的。
更何况，她给那孩子取好了名字，取好了名字，也就意味着，她愿意承担这孩子的一切。
孩子叫葭鹤“寒葭衔霜色，鸾鹤引天光“希望这孩子，能带有一个灿烂的将来，这也是她给这孩子的承诺。
不出一个时辰郑瑾便收拾妥当了，肖商在竹林外等她，这叫她想起当年从郑府出来的情形，当年为了活命从郑府去青幕山，是肖商来接她，现在为了自己的心，从幽墟出来，也是肖商来接她。
青幕山自始至终都是我的家，郑瑾心内感叹着，肖商见着郑瑾手里抱着孩子，脸上淡定的神色都绷不住了，这位小师妹自己都是个孩子呢，还去捡别人的孩子，真是孩子气。
“她叫葭鹤，我女儿”郑瑾抱着孩子，凑上去同肖商讲话。
“回去小心师父扒了你的皮”肖商幸灾乐祸道。
“师父才舍不得”郑瑾撇了撇嘴，娇憨一笑便上了马车，肖商看着里面两人坐稳，扬起鞭子就往黑水城赶去。
马车后面的夕阳从竹林里透进来，将那竹林里的雾气染成胭脂色，如梦如幻影。舒无涯站在高楼上拿着一柄长筒镜，望着郑瑾离去的身影，风扬起他的袍角，整个人像是浸在夕阳里一般，又瘦弱，又孤独。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