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杏浓

临近黄昏时分，朝歌还待在金匮石室里面。
香芷来了一回，给她送了几样糕点和汤羹，还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今儿下午的时候，柳贵嫔身边的大宫女杏浓去了司衣处要金银丝线。
拿了之后却不着急回去，佯装随意的样子在司衣处里头逛了逛，正碰见芙心。两人手托着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临了的时候，杏浓还塞了两个金镯子套在芙心手腕上。”
因柳贵嫔一朝有孕，连身边的人也都神气起来，回回都打着给她们主子安胎的名头去宫里各处要东西、抖威风。
内务处自不必说，柳贵嫔如今享着妃位的份例，有着身孕，又得了秦王须好好安养的口谕，她宫里的人来要东西，内务处少有不给的。纵然一时没有，哪怕先挪了有的，也得立时就给她送过去。
就这几天里，流水一样的好东西都送进柳贵嫔宫里去了，极其风光。别说其他妃嫔们眼热酸妒，就连在各宫当差的宫人们，提起来也无有不侧目的。
好比这回杏浓来司衣处要金银线，宫里谁不知道柳贵嫔如今娇贵的很，怎的会愿意再亲手做针线。讨得的这金银线，最后还不知被谁给昧下了呢。
正因这样，杏浓来司衣处这回，便有许多双眼睛悄悄打量着呢。
再加上晌午青鸳去找芙心对质的那事儿，动静不算小，如今司衣处里好几个宫人都知道芙心是真的受罚来的。一传二三四，这事儿已然传开了。
“是司衣处当差的宫女夏青瞧见的，夏青和咱们宫里的珍珠交好，看准了眼，就来说给珍珠听了。”
香芷轻声道，“瞧着，倒不像是杏浓的家私。”
柳贵嫔一向恩宠平平，她身边的大宫女又能有多少家私，能一下子拿出两个金镯子出来送人情？也不大可能是拿了近几日新得的赏，那也太扎眼了。
若不是杏浓自己，那便是柳贵嫔的意思了。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这柳贵嫔不好好安胎，却想把手伸进她们清欢殿里来。芙心是被罚了去司衣处的——不管柳贵嫔是否晓得芙心被罚的真假，哪怕是她们宫里的消息晚一步，还未听到今儿晌午青鸳转述给芙心的话呢？
想着用两个金镯子，笼络笼络朝歌身边一时落魄的大宫女，玩一手雪中送炭见真情的戏码？她瞧着这柳贵嫔是做戏做上瘾了。
朝歌淡声吩咐香芷：“你回去让人进芙心房间里，把她的东西收拾个包袱出来，一起送进司衣处里去。再去和司衣处的掌事提点一二。”
“就说，芙心虽是从我清欢殿里出去的，但毕竟是受罚，怎的也得做个受罚的样子出来。若是掌事的也不晓得如何罚……那就叫他们掌事的都挨个儿进一回慎刑司，好好领会一番什么叫有错当罚。”
香芷应了是，关切地看向朝歌：“殿下这几日都是刻苦用功，当心些眼睛，不如先歇歇再看吧。”
“无妨。”朝歌问，“三殿下今儿可来过了？”
香芷回道：“除了晌午让人来送过一回鹦鹉，倒未见着三殿下亲自过来。”
朝歌了然，摇摇手示意香芷先回去。
看来秦明廷真的很忧虑答应带朝歌出宫的事情啊，连她允诺了的两盒浮屠膏都不敢主动前来问她讨了，生怕她开口要他兑现出宫的事儿。以往秦明廷对这浮屠膏，可念的紧呢。
今儿柳贵嫔的事儿，倒叫朝歌忽然想起来，前世今生，她还未曾跟这位柳贵嫔打过照面呢。也或许是见过，只是朝歌不认得她。
那时候朝歌一门心思都扑在不该扑的地方，连自己身边都是一团浆糊，哪里还能有闲心去管父王后宫里的什么贵嫔不贵嫔——
说起来，前世的后宫里头，是有添过几个小娃娃的，一个个粉雕玉琢的，十分好看。朝歌偶尔会抱抱他们，年纪大一些会说话的，就缠着她喊姐姐，年纪小点儿的还不会说话，就笑呵呵地拍着手冲朝歌笑，蹭她一脸的口水。
只是朝歌印象中，这几个小娃娃的母妃，却好像没有哪个是姓柳的。也许有？只是朝歌不记得了。
王宫里的孩子，说少不少，可说多也不算多。
大殿下和二殿下已经在宫外开府了，三殿下的宅邸也正建着，等明年束了冠，再请秦王一道旨意下来，届时也就能住到宫外去了。
目前还在宫里住着的，也就是三殿下、朝歌，还有一个刚两岁多点的平宁公主，养在她母妃珍嫔的住处。不过平宁身子极弱，太医说是从胎里带的弱症，得精心仔细的养着。珍嫔就这么一个女儿，疼的不得了，极少抱出宫去。
总归，柳贵嫔这回只要顺顺当当地把身孕生下来，一个妃位是少不了她的。她想要多多笼络一些别宫的人，巩固自己的地位，其实倒也寻常。
只是柳贵嫔这次伸手的时机……她伸的这么准、这么急，倒叫朝歌不得不怀疑她是否别有用心。
朝歌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点着书页，清欢殿里她身边的这些事儿，总要在她出宫之前先理出个眉目的。
还有昭德殿的那个五品士大夫，既然漏了一点丝线出来，必然也会有下一步的动作。朝歌慢慢地想着，她这几日顺水推舟，特意给他们造了一个景儿出来，就不晓得那人敢不敢此时进下一步。
不过也无妨，即便这个人此时不敢进，他背后的人，背后的势力，也会逼着他进。
这一招请君入瓮的戏码，拉好了幕，就等着人登台唱呢。
……
司衣处里，这会儿颇有些热闹。
朝歌殿下身边的大宫女香芷亲自领着几个小宫女，把芙心的包袱给送过来了。司衣处的总领此时不在，是专管刺绣的掌事姑姑曹姑姑在的，布了茶点相迎，十分热情地招待香芷。
香芷将朝歌的几句话一传达，曹姑姑立时脸色一白，收了笑意，低声问香芷：“……殿下的意思，这是真厌了芙心了，以后再不叫回清欢殿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