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探一

次日清晨，朝歌估摸着昭德殿要下朝的时辰，就装了一匣子小厨房做的糕点，带着香芷一路腾云往昭德殿去了。
行至天阶下头，正好听到下朝的钟声响过。朝歌把手里的八宝翎羽扇子递给香芷，轻声道：“这儿没有阴凉地，你拿着扇子，才清凉些。
你记着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若有人再和上次一样打量你，你只管大大方方地看过去。若是没等着也无妨，你在这儿略站一站，就先到内务处办我昨天吩咐你的事儿。”
香芷笑着应道：“多谢殿下，殿下放心，奴都省得的。”
朝歌脚下腾云，沿着御路天阶飘逸而上。
朝臣们纷纷出了殿门，由外及内沿着天阶纷纷行下来，一路向朝歌行礼不断。
朝歌直接去了后殿，秦王刚刚下了朝，正端了一盏茶在喝，见她来了很是高兴，笑道：“你来的巧，正好我这会空了，你来与我说话解闷儿。”
又命一旁随侍的宫人去布些茶点来：“……有新贡来的金丝果盏，仔细拿冰镇了，朝歌儿最爱吃了。”
朝歌上前给秦王行礼请安，笑道：“父王，我今儿倒是带了些点心来，父王可要尝尝？”
秦王闻言挑了眉角看她一眼，笑道：“这若是你亲手做的……我还是不尝为好。”又笑话她：“我可还记得你前年那次嚷着亲自下厨，却把司膳房的屋顶都给烧着了的事儿。”
朝歌不由脸色微赧。她虽喜好养护药草，对研究药膳也颇有兴趣，但奈何实在没有庖厨的天分。
朝歌平日饮食都有司膳房精心烹制了送来，身边也有玉泊这样精通糕点技艺的侍女伺候着，任何想吃的菜肴只需报个名儿，就送到她面前来了，哪里有她亲自下厨的必要。那次她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想着不过是烹制小小一道糕点而已，她看玉泊做的轻松娴熟，想来也不是什么难的，便雄心壮志地想要亲手做一些糕点孝敬父王。
而当她亲自进了司膳房的灶厨，才发觉似乎没那么简单……不仅是粳米粉和木薯粉不容易分辨，好像糖粉和细盐也长得太像了些，非要她亲口尝一尝才好分辨得清楚。一会儿油酥揉着揉着滚到了地上，一会儿打翻了百果匣子，灶厨里一阵兵荒马乱，偏偏她不许人相助，只自己在司膳房里忙活。
直到一声“砰”的炸响伴随着滚滚浓烟从灶厨里轰然发作，朝歌终于被烟熏出了司膳房。出了司膳房的灶厨，才看见司膳房的总管许大人领着一众大小宫人拥挤挤地站满了一院子，皆是脸色惊惶地站在那儿瑟瑟发抖。
见她终于安然无恙地出来了，宫人们才敢近前去告罪问安。最后那道糕点倒是最终出了炉，只是一半被炸起来的火团烤成了焦炭，一半还是半生不熟，黏糊糊的不成样子……被父兄们笑话了很久。
那些英勇往事，真是不提也罢。
“这糕点是从小厨房里拿来的，我吃着不错，就想着装一些来给父王尝尝。”朝歌取出食盒里的糕点放到桌上，道：“女儿是没有庖厨的天分了，左右身边侍候的人有擅长庖厨的，我就不必再花心思了。”
秦王道：“听内务处的人说，你前几日将司膳房的一个丫头调到身边了服侍了？”
朝歌应道：“是，那丫头叫玉泊，从前原也是在我身边服侍过的，去年因错受罚，贬去了司膳房。前几日女儿因为格外想吃一道糕点，司膳房的章事们反复做了几回也总觉得不合心意。但最后一次呈上来的糕点，我吃着感觉甚好，一问才知，竟是这丫头做的。于是就生了将人调回来的念头。”
朝歌慢慢地解释着。这样的事儿，得等到秦王问起，她亲自说了，才能算定下来。毕竟贬玉泊的是受秦王的口令。
秦王放下茶盏，和朝歌道：“这是小事，你自己拿主意便是了。只是朝歌儿，你须得好好体察一番那丫头的品性，她受罚数月一朝重归，若是生了不该有的坏心思，只怕对你不好，你可就不能再心软了。”
“父王教诲，女儿明白。”朝歌道：“如今玉泊虽已调回了清欢殿，现下也并不在女儿身边近身侍候着，她尚在医治腿疾，这段时间女儿也会好好观察她是否有别的心思，父王放心。”
秦王点点头，揽过朝歌近旁，将宫人刚呈上来的金丝果盏亲自舀了一碗递给她。
朝歌吃着丝丝冰甜的果盏，心里一声呵息：历经前世之劫，若论忠心，玉泊对她可谓耿耿，再不能疑的了。
朝歌在昭德殿陪着秦王用膳，说笑，一个笑意盈盈地承欢膝下，一个温厚宠溺享受天伦，倒是无比温馨。
香芷站在御路天阶下头。她相貌生的清秀，穿着鲜亮的料子，戴着金贵的首饰，形容打扮皆是有品阶的大宫女模样，手里打着宫中特制的八宝翎羽扇子，一派怡然，落在路过的权贵大臣眼里，更是如画卷一般。
香芷面上怡然，心中却在仔细地留意着从御路台阶下来的权贵大臣当中，有谁手中拿着竹木的笏板，是否再打量着她？
不过等了好一会儿，等到那些大臣们纷纷都走得远了，香芷也没有任何异常发现。
香芷原地踌躇了一会儿，索性按着朝歌先前的吩咐，转回宫向着内务处去了。
香芷不会腾云，从昭德殿去往内务处的路途不近，暑气渐盛，好在她手里有殿下给的扇子，凉风习习，可以隔绝暑热。
路过御花园时，香芷隐约感觉身后有人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几次回头去看，也未见着是谁。
御花园地方不小，园中花圃、假山、小径遍布，和几处要紧主子的宫殿离得都不太远。这会儿正热，园中未见主子妃嫔出来赏花，侍候花木的，或来闲逛的宫人们倒是不少。人多眼杂，确是不大方便。
香芷想着就放慢了脚步，佯装赏花的样子，走走停停，有意扬高了声音：“哎，这些花儿开的真好，看的人心里也高兴！左右我这会儿无事，索性寻个阴凉地好好歇歇，赏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