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宫宴 下

宴上的人都看向方涛，等着他的回复，在座的多数人已经料定了他会欢天喜地的接旨，太医啊！那是有品级的官职，宫外的大夫能得皇帝青眼进宫为医是天大的恩赐，怎么都比在民间朝不保夕讨生活的好。
“回陛下，方涛只是一介草民，何德何能肩负太医的重任，多谢陛下厚爱，恕方涛难能从命。”眼角扫过卓昀，方涛稍稍定了定神，开口朗声说道。
清晰的话语飘落在大殿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在座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咋了？荣华富贵不好吗？现在宫外的大夫日子都过得这么好了吗？宫里太医的职位都看不上了！
有几位公主顿时感到遗憾，这相貌不在宫里当太医多可惜啊！他要是应了她们父皇的意思，以后她们哪里病了不舒服了也不用对着太医院满脸褶子的老头子了。
谢朝峰闻言脸色陡然一变，连贵妃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刚刚还在和几位嫔妃闲聊的皇后见状正了正身子看起戏来。
不过一个师出无名的江湖郎中，赐你太医之职是看得起你，你居然还敢拒绝！
谢朝峰正欲发怒，谢容淮从座上站了起来，“父皇，方公子出身山野，不懂皇宫规矩，怕是无法胜任太医一职，既然方公子不愿意留在宫内，便罢了吧。”
座上的连贵妃心中不解，奇怪了，她儿子不想方涛进宫当太医吗？
悄悄冲谢容淮使了个眼色，谢容淮朝她几不可见的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顺着他的话说好了，她儿子这样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陛下，淮儿说的有道理，民间疾苦，方公子许是想在宫外给百姓们看诊治病，所以才不能承了陛下的美意。”
谢容淮和连贵妃先后开口，谢朝峰脸色缓和了不少。
算了，看在他立了功的份上不为难他了，就随了他吧。
“朕不喜欢强人所难，方公子不愿，朕也不勉强。”淡淡的撂下话，谢朝峰让他回了座。
方涛如蒙大赦，快步回到卓昀旁边后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汗。
“师妹，你是怎么提前知道陛下会许我太医之职的？”好奇怪，进宫之前卓昀便告诉他云越国主会要他留在宫里当太医，她还要他到时候一定要严词拒绝。
方涛不懂，明明他们俩一直待在一块，卓昀居然一早知道今天将要发生的事，起初他还以为她是在跟他开玩笑。
“没什么，我猜的。”卓昀朝他递上一杯茶，“师兄放心，云越国主不会逼迫你留在宫里，你会没事的。”
卓昀知道，谢容淮不会让云越国主把方涛怎么样，他不敢，他向她师父保证了会让他们平安回剑阁，就不敢失信，就凭谢容淮现在的能耐，还不敢与她师父结仇。
一口气喝下半杯茶，方涛的情绪平复下来，唉！今天这一出搞得他突然想回家了。
宴会继续进行着，表面上看依旧气氛和谐，中间有一群身段窈窕的舞姬上场来了几段歌舞，还有两位公主当场抚琴一曲。
随后，谢容淮忽然上前，朝着谢朝峰就是一跪。
卓昀指尖轻点桌面，见此眸光一闪，今晚的重头戏来了。
“父皇，儿臣在此有一事相求。”
谢朝峰放下手中酒杯，眼中意味不明，“淮儿但说无妨。”
“此番母妃深中剧毒，险些丧命，可见下毒之人其心险恶，而刑部至今仍未查明是何人下毒，”谢容淮顿了顿，“下毒之人这一回公然在宫内给贵妃下毒，如果现在不将其抓进大牢严惩，或许日后就敢谋害父皇。”
皇后和太子脸色微变，又马上恢复如常，齐齐看向谢朝峰。
谢容淮又继续道，“儿臣在此恳请父皇，请父皇允许儿臣亲自调查，查明下毒凶手。”
“很好！”谢朝峰满意一笑，“淮儿的请求朕准了！从即日起，宫里的御林军供五皇子调用，由刑部协助五皇子查明贵妃中毒一案。”
谢容淮面露喜色，“谢父皇。”
皇后内心如坠冰窟，脸上的表情都要绷不住，太子手指用力，仿佛下一刻就要捏碎桌上的酒杯。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现在就杀了谢容淮！
宫宴过后，谢容华没有立即回他的太子府，而是随着皇后去了中宫，刚踏进中宫，皇后就怒气冲冲的遣退所有宫人，并厉声下令命宫人严守宫门，不准任何人靠近。
进了内殿，杜若秋随手抓起桌上的一件摆设就往地上砸，谢容华跟在后面瞧见不禁皱起了眉，他心情已经够糟糕了。
“母后何必拿自己宫里的物件出气，事已至此，父皇都已经把御林军交给谢容淮了。”
“你知道就好，”杜若秋气得面目扭曲，“要是真让谢容淮查出来了，我这个皇后，你这个太子，还有杜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一个都跑不了！”
“下毒之事我们做的很隐秘很周全，谢容淮未必查得出来。”
颤抖身子着坐下，杜若秋眼神中浮现出悲凉和痛苦，“华儿，这件事只要稍微查到有蛛丝马迹与你我有关，就算没有证据，连思仪也会借此大做文章，你父皇从来都不会护着我们母子。”
“他…他早已起了废后之心，说不定正好借着下毒的事将我打入冷宫，我若进了冷宫，你这个太子又能继续当多久。”
两行眼泪从杜若秋的脸颊上滑落下，她捂住自己的嘴，竭力控制自己不哭出声来。
“我们当了二十几年的夫妻…他…他曾经是那么心悦于我，如今他为了连思仪那个女人，他甚至都不愿意再多看我一眼，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不进宫的好。”
“谢朝峰就是个混蛋！这都是他逼我的，要不是他痴迷那个狐狸精，我又怎么会到今天的地步！”
杜若秋神情接近疯狂，谢容华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杜若秋终于不再言语，开始端坐着一言不发，眼神呆滞，谢容华这才起身抚了抚起皱的衣裳，“此事我会找外公商量，母后不必过度忧心，谢容淮要查，我们想办法让他查不到便是。”
杜若秋依旧一言不发，等谢容华消失在殿门口后，她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查不到，然后呢？
她还是不受宠的皇后，她的儿子还是不被皇帝喜爱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