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少年不识愁

许老夫人出身并不算好，虽说家中有些田地，也算得上是殷实，可真的随儿子到了京城，看到那些富贵以后，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井底之蛙。
正是因为这样，当初丞相府的庶女愿意嫁到家里来的时候，许老夫人是极为高兴地，甚至许行川的原配因病去世，她还松了一口气，就算自己儿子是状元又怎么样，那可是丞相府的女儿，得是正妻才配得上。
与李青玉婆媳两个的关系，也算是极为和谐的。
唯一的遗憾，平日里的宴会，自己是极少去参加，倒不是不想去，起初的时候还去过几次，别人家的老夫人都是慈祥富态，身上的衣物都是自己见都没见过的，甚至有那么几件，怕是把自己手里的私产都变卖了，怕也是卖不到的好东西。
再瞧瞧自己，常年操持家里，尤其是许行川父亲走的早，家里也算是自己生生撑起来的，是掩盖不住的苍老和消瘦。
去的那几次，除了初见时的招呼，更多的还是把她冷落到一边，与那些高门大户的人打交道。
次数多了，也就不愿意去讨嫌了。
可这次是不一样了，现如今她可是二品的诰命，是她儿子争气，给她挣回来的诰命，以后就该是她们捧着她了，出身低又如何，往后她们就该瞧她的脸色了。
自己六十大寿的寿辰宴，真是赶了个好时候，让她好好的扬眉吐气。
李青玉的眼色一直不错，若不然一个该被主母当做眼中钉的庶女，怎么能自己选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婚事。
也是为了讨好老夫人，算得上是大办了，甚至还从自己的嫁妆中拿出许多好东西来充门面。许行川为官多年，以前并不受重视，升官也可以说是艰难，自然府里不怎么充裕。
不过这次当真是全府上下都有了脸面，李青玉起身的时候脸上都是难掩的得意，就连前几日许锦和的事情，如今看来也当真不值得，听锦华说，就是帮着写了几个帖子，就不愿意接着帮手了，还是孩子性格。
二品大员的当家主母，自己往后，算是彻底翻过身了，被丞相夫人压了一辈子了，如今她可是不差什么了，自己丈夫尚且是壮年，往后日子还长着，黄恩浩荡，未必自己不是下一个丞相夫人呐。
起早的自然不止李青玉，许锦和看着镜子里的发髻，怎么瞧着都有些不对劲“要不要试试别的？怎么瞧着过于端庄了。”
川红仔细看了看“姑娘，你都换好几个了，我个个瞧着都好看，再折腾一会，头发都不那么顺了。”
左右转头打量了一会“其实也还行，那就这个吧。裙子呢？我记得前几日就定了衣裙，该送过来了吧。”
难得看着自家姑娘这个样子，川红瞧着都有些新鲜“到了，昨日就到了，不过昨天姑娘忙着瞧那些首饰，没顾得上，今日穿那身淡粉的还是鹅黄的？”
看着自己的发髻，许锦和犹豫了一会“那就鹅黄的吧，还能瞧着活泼些。”
川红抱着衣裙走过来“以往不管什么场合，姑娘总是穿什么都行，甚至有时候都不会去特意做新的衣裙，今日怎么这般注重了。”
贴身伺候的人不多，许锦和平时也不喜欢围在身边一堆人，屋子里就主仆两个，川红屈膝小声的问“是，为了那个不一定会来的世子爷？”
许锦和极少被打趣，霎时间耳尖都红了起来“你倒是看明白了。”
川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总是听说过，女为悦己者容嘛，又是难得看见姑娘这么认真的打扮，正巧府里送来了胭脂，姑娘上一些？”
胭脂？
许锦和有些动心“你会用胭脂？”许锦和从未用过哪些，以前母亲就不喜欢，总是素着一张脸，后来病了才偶尔用一些，让自己瞧着不那么憔悴
“咱们院子里的小丫头都偷着用，我也学了一点呢。”
轻轻往脸上沾了沾，许锦和有些紧张“好看吗？”
怎么说呢？川红总算知道那些小丫头为什么那么喜欢买这些了，明明没什么变化，可姑娘瞧着当真比刚才明艳了许多。
“好看，真好看，姑娘肯定能把别人压下去。”又悄悄补了一句“让那位世子爷，一眼就注意到姑娘。”
说到这些，许锦和收敛了一些笑意“川红，你觉得，我这样做是对的吗？”
突然被问到问题，川红眨眨眼“姑娘做了什么？”
“私自去酒楼，还大胆的约了外男，更是如现在一样，竟是想着他来瞧见我，这，哪来的规矩和体统啊。”
前世的种种，毕竟已经过去了，如今自己就是在做哪些，越矩之事。
手上传来熟悉的温度，川红认真的看着许锦和“姑娘，以前你是怎样的，我是最清楚的，不要说见外男，就连独自出府这种事情都是做不出来的，那个时候我不觉得怎么样，可是现在我突然知道，我的姑娘可是会笑会闹的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明白了，那些规矩，把您困在这了，困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
我不知道姑娘为什么会注意到那位世子爷，可是那位世子爷让姑娘愿意走出这个院子，愿意让自己变得更好，我一个丫鬟，都是很高兴的，夫人没能陪您长大，但您自己也说过，夫人希望你能开心，姑娘只是在完成夫人希望你做到的事情。”
屋子里安静了很久，川红额头措不及防被推了一下差点跌坐在地上，抬头就看见许锦和温和的笑“小丫头还开始唤我您了。”
川红揉了揉额头“这不是显得庄重一点嘛。”
“行啦，过来帮我换衣服。”
真是糊涂了，哪来的规矩，自己上辈子守得还不够多吗？这辈子来，不就是为了那个人，其余的还有什么重要的。
“你说，他今日会过来吗？”
“应该吧，毕竟咱们姑娘这么好看。”
“你啊。”
川红还能想起来，那位温柔的夫人在人牙子手里挑中自己的时候说的话“就这个小姑娘吧，瞧着就是不知愁的模样，我的锦和要是也能这样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