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最亲近的人

将朝堂上下的事情都处理完毕之后，皇上来到慈宁宫。
“皇帝来了。”太皇太后淡然道。
“孙儿来看看皇祖母可好？”
“皇帝有心了，哀家还好。”
“孙儿带来了两样东西，想让皇祖母过过目，也好给孙儿指点迷津。”
皇上说完，王宝便将手上的托盘放到太皇太后的面前的榻几上，揭开上面的锦缎盖布，里面赫然摆放着两份旨意。
一份是盖着太皇太后印的懿旨——废黜今上，另立丹阳王为帝。
一份是已经盖好章的圣旨——册立方嘉为后。
太皇太后轻轻瞟一眼，并不见慌乱，只是淡然地问：“林嬷嬷是你的人还是受不住大刑招认的？”
“这些重要吗？”
“人总要活个明白。”
“皇祖母在宫里生活了几十年了，还没有活明白吗？”
太皇太后轻轻笑了几声，“无论宫里宫外，道理只有一个——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今，你赢了，一切你说了算。”
皇上眼里闪过一抹悲伤，很快被冰冷覆盖，“皇祖母觉得你拥立凌昂为帝，你就赢了吗？贤妃即便能当上凌昂的皇后，你们曹氏一门就能权倾天下了吗？”
太皇太后向着皇上投去不屑的一眼，“自然不能只是一个皇后而已，昂儿志不在治国；何况各地藩王拥立他坐上皇位，势必要分一杯羹，将来各地藩王便是朝廷最大的威胁，昂儿势单力薄，必然要借助我这个太皇太后为其撑腰，我曹氏一门就能成为昂儿最大的助力，到时候兵权、政权就能一掌在握，权倾天下难道不可能吗？”
皇上冷哼一声，“应该还有方氏一族吧。”
太皇太后身子一僵硬，转过头看着皇上，眼里难得现出一丝慌乱，“这事跟嘉儿的父母，还有嘉儿都没有任何关系，他们并不知情。”
皇上站起来，悠闲地来回踱了踱，对着太皇太后不紧不慢地说：“不知情，说得好！不如我们就来赌一赌，朕的撤藩指令下去之后，秦王那边的反应，还有大长公主和魏国公的反应！”
太皇太后猝然站起身来，眼里蹦出愤怒的火花，“皇上，这是要把所有的宗亲都消灭殆尽。”
“皇祖母息怒，朕给了他们机会，交出兵权和藩地，保留爵位；而且这也是孙儿对皇祖母的孝心，这场可以预见的悲剧能不能阻止，就看皇祖母要不要孙儿的孝心了。”
皇上说完就行礼告退了，刚刚走到门口，太皇太后突然问：“皇上，嘉儿呢？”
“一个不贞之人，似乎不再适合待在宫里，去庙里修行吧。”
太皇太后颓然坐下来，圆润的脸上似乎一下苍老了很多。
当天，太皇太后的密旨就发出去了，后来大长公主乖乖地交出兵权和藩地，选择了保留爵位，也选择保留宫里的贤妃娘娘。
皇上回到养心殿，看到容茵已经起来了，很快收起刚刚在太皇太后那里的不快，不自觉地放柔了脸上的神情，微微笑着走过去。
因容茵的消失造成的恐惧，一直存在皇上的心底，他恨不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只是朝堂上事的事情总要处理好，所以就安排人不错眼珠地看着她，有任何问题就要第一时间上报给他。
即便这样，他的一颗心仍是不得安放，一有空闲就要回到养心殿亲自守着。
“睡得怎么样？早膳用了些什么？”
皇上走到容茵的身边，顺手就将其抱起来揽在怀里，容茵也顺势就依靠在他怀里，一张小脸儿窝在他的胸前。
“皇上，谢谢你，昂儿他……”
皇上抬起手指挡在她的嘴唇上，“不要说谢谢，我为你做任何事，都不许你说谢谢！”
皇上亲亲容茵的脸颊，“这次，为了你我不追究他的罪过，他毕竟是你养大的孩子。只是，茵儿，我害怕，害怕失去你！你消失的这些天，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天都在害怕找不到你，更害怕找到你后，你却不愿意跟我回来。是他将你偷走的，他带给了我一辈子不能消逝的噩梦，所以，我们不要再说他，我会害怕。如今你终于又回到我身边，我再也不要放开你，我知道你不喜欢宫里的勾心斗角，可是我离不开这里，我也不许你离开。我知道我自私，可是你怪我怨，我都不会改变我的想法的。”
皇上勾起容茵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自己，容茵在他的眼里竟然看到可怜巴巴的乞求，她心里漫过一阵心酸，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帝王吗？
“是皇上先不要臣妾的。”容茵眼里聚起水雾，视线有些模糊。
“我错了，我不该吃醋，更不该自以为是地认为将你放在冷宫可以暂时让他们放过你！”
皇上温热的唇贴在容茵的眼睛上，容茵闭上双眼，如蝶翼般的睫毛颤动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刚刚顺着她的眼睫流出，便进了他的双唇，一点微苦渗在他的舌尖，他的心也跟着苦涩起来。
他将头俯趴在她的肩窝里，声音闷闷地说：“茵儿，你心疼凌昂，我就不追究他的罪责；你心悦花正茂，我就升他的官，让他成为你在朝堂上的势力。我不敢乞求你心里只有我，我只求你，把我也放在心里，放在别人的前面，好不好？好不好？”
容茵的心本来还陷在他抛弃她的悲伤里，听他在自己耳边喃喃细语，本该很感动的，可她眨着眼睛想了想，突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这通话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心里蹭一下地升起一把火。
他这是还在怀疑自己呢！还摆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架势！好好好，既然这辈子走不掉，甩不脱，她就要跟他好好算算账！
容茵一把推开皇上头，一手提起他一只耳朵，瞪圆了一双大眼，咬着牙说：“凌昱，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悦茂表哥？”
皇上一怔，他还没有从自己的悲情里出来，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发怒，不过他看到她发怒，总算松了一口气，只要她还能对着自己发怒，说明心里对自己的芥蒂就少了些。
皇上咧了咧嘴，傻乎乎地说：“我就愿意看到你对我发火。”
容茵一时反应不过来，莫名其妙地问：“为何？”
“因为对着最亲近的人才会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