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旧人聚首

“阿爹！”借着忘川与晚秋的帮托，驳封方才安顿好族中的一批伤员，正堪堪踱步到洞口喘口气之时，却乍听一声急促的女声从不远处的山口方向传来。
循声看去，三途一袭桃花般的纱裙，风尘仆仆地提着裙子小跑到他面前，眼眶中盛着泪花，说话的口气也是急切又紧张:“我听哥哥说……八道山被修道者袭击了，可是真的？族中可有伤亡？哥哥姐姐们呢？可有归家？”
一连串的疑问犹如一把银针般朝驳封刺来，惹得他一时之间还不知要如何作答，只向跟在三途身后的渺业投去了个不明深意的目光，却叫渺业心下有些发虚。
“不必过多忧虑，族中遭此大难有伤亡则是必然，不过若是那些人想将我等赶尽杀绝，还是欠缺些火候……”
驳封扶着三途的肩膀，伸手将她脸颊上的水光拭去，心中思索着自己这小十四是他这众多儿女中最不成器，却也是最叫他心疼的一个。
现如今女儿婚姻大事已定，如若没有这档子事，驳封真想让她安安稳稳地度日。
可惜，终归是世事难料。
思索着，驳封的目光便又游离到了立在三途身侧的川息身上。
据上回川息病殃殃地来到八道境已过数月，此番再见到这女婿，驳封倒是觉着他大变样了。
墨发有些凌乱地搭在肩头，有些已顺着肩胛长到了腰背处，青绿色的衣袍束在身上，是真真瞧不出来这曾是位出家人了。
察觉到有目光观测，川息便向驳封弓了弓身，毕恭毕敬地叫了句:“阿爹。”
驳封突然重重地拍了拍川息的肩膀，好似有股无形的重压悄无声息地便将川息包裹起来，他心里也了然了几分，估摸着是岳丈不放心女儿，让他多加照料些罢。
只是这又何须驳封开口。
霎时，那老山猫的眼中传进了一个跳脱的白色身形，正疑惑间，便听:“向前辈问安，我名唤月皎，是鸳绣村目前当家做主之人，令子们现如今在我的地盘居住……听说其故土有难，我便是特地前来帮衬几分的。”
月皎婆说着，有模有样地对驳封福了福身，驳封却没有开口，瞧着她头上那对兔耳朵呆愣了几秒，旋即好似是回过神来，张了张嘴，问道:“月皎姑娘，有些道行了吧？”
驳封眼里看来，眼前的兔子精虽是活脱脱一个俏模俏样的二八少女，看上去只小千年年纪，可其身上蒸腾的妖气却同她的外貌有些不符……
然那妖气却不同于那只狐妖身上的那般要吃人似的厉，若说忘川是一只被关在笼里的蛊虫，面前这月皎便是这天地间的一缕魂。
只自有孕育而来，能有如此道行的妖辈，定是上了些岁数的。况且若是叫月皎同他斗上一场，或许他都不一定能占了好处去。
想来这便是化形之术了。
“只听闻兔妖一辈化形之术出神入化，却不曾想今日一见竟是真的。”驳封只觉着不能小瞧了这兔妖，便学着月皎婆的模样，也作了个揖。
看此情形，余下三人却只对视了一眼，也未多问，好似关于月皎婆如何，心中都有些预料一般。
在洞口寒暄的时间有些久了，直至忘川同晚秋从山猫洞中走出时，那几人才有了要停歇的意思。
三途打量着面前这只狐妖，只觉心中有些讶异，不自察地便问出了声:“你不是那只作恶……住在百禁浅湖的狐狸吗？……阿爹，他怎么会在我族中？”
忘川闻言，抬眸瞧了瞧一脸狐疑的三途，又瞥了眼正看向他的驳封，心道怪不得他觉着驳封有些眼熟，原来这猫妖竟是他的女儿，细细端睨起来，二位倒是真有几分相似。
正暗自思量着，却觉身旁有道目光射来，炙热得忘川怎么也忽视不了，抬眼看去，正见身侧的晚秋正用一股“你名气还真是大”的眼神盯着他，一时间尾巴上的狐狸毛倒立了几分。
“现如今，这二位是我族的盟友，小途，莫要失了分寸。”驳封悄悄打着圆场，心中却不明白为何三途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原以为她还不认识忘川，便少不了他要引荐一番，可看此情形，倒像是早就见过了一般。
“盟…友？”三途满腹疑惑，“可他不是打伤了……”
“大敌当前，就事论事，且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驳封也没有过多言语，只借着话茬暗自敲打了三途一番。
领会到驳封话里的意思，三途便也不作多问，只手指悄悄捏紧了川息的袖襟，被川息护在身侧，偶然看向忘川的目光里还是藏着些许惧色与不解。
忘川也不吭声，却是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往晚秋靠了靠，妖丹处的毒气与痛楚隐隐有将翻涌之意，虽打了十二分的清醒捏着妖力想去压制，可还是有些勉强。
晚秋感觉到身上传来的重量，神情微顿，低眉凝了眼双唇有些泛青的忘川，便是反应过来了，正准备折身将其抱起时，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这位狐……兄，可是中了什么毒？”一直站在不远处观望的渺业凝了凝神，瞧忘川脸色似是有些不大对劲，忍不住开口说道，“在下修习的是医术，若狐兄不介意，我可为你诊上一诊……”
“他介意！”晚秋没耐性听完那小辈要打什么太极，便直截了话口，将忘川抱在怀中是头也不回地便乘着一阵黑风离了场。
渺业尚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再思索更甚便又觉着那人是真不识好歹，以他的回春之术，即使是诊治不痊那狐妖，也是能吊一吊他的命的，怎的这大难之际还讳疾忌医起来？
“真是不可理喻。”渺业心中腹诽着，便是嘴上也控制不住地喃喃自语道。
然驳封却是扭头瞅了这儿子一眼，精干的眸子里不知流着什么暗涌，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有些暗讽:“你同那人比医术，只怕要不知落到几里地去……那可是神兽离尧陨落之时遗留在人间的角化形，只血肉还尚有治百病的能力，更别说那一身的灵力了，哪怕是个死人只要肉体还在，他都能将那人的魂给捉回来，你能同他比？”
“什……离尧之角的传说竟是真的？”渺业愣了片刻，旋即又道，“可那如若真是离尧的角化形，为何不治疗那狐妖体内的伤啊？”
驳封瞥了眼他，板着似有震慑的口吻说道:“那狐狸同他的关系不一般，不该我们管的事莫要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