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过年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从办年货开始金麦子就没有听到她奶奶停止过‘炮轰’，无论是对她还是对现在眼前这位买春联的大叔。
“你看看，怎么别人家的春联又是烫金又是染花的，你这幅素不拉几，啥也没有还卖那么贵？”
“你也别和我扯什么手工啊，那现在手工活多了去了，人人都像你这样漫天要价，谁你还敢买什么手工活？”
临近春节，小镇的大街上到处都是人声鼎沸，这是平常看不到的景象。
菜市场门口摆满了小摊小贩，卖冻货的，卖春联鞭炮的，还有卖瓜子花生的，所有的商家都希望赶在年末最后一次销售旺季再赚一个盆满钵满。
应该是为了应和春节的气氛，小镇的街道也是张灯结彩，红彤彤的小灯笼一排排的挂在主街道的上空。往来的人均像金麦子这样的组合，一个负责在摊前挑货讲价，一个负责在后面拿货发呆。
没办法，老一辈人的降价砍价能力确实让人叹为观止，让金麦子这样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话的人实在是‘爱莫能助’。
“哟哟哟，这不是我们南什镇的大状员嘛。”
金麦子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在背后叽叽喳喳，这幅怪腔怪调的大嗓门，除了大伯娘也没别人了。
“大状员，哔哔哔，大状员，哔哔哔”
哦，还有那个七岁，虎起来惊天地动鬼神的小堂弟虎子。
金麦子无奈回头，从满手货物中准确地掏出来刚才在百货超市买的巧克力顺手递给虎子。
拿到巧克力的小男孩，顿时双眼放光，随手丢下手中玩具枪，一把拿过巧克力，生怕被旁边母老虎拿去。
看到这，大伯娘心里不是滋味，“这这这，我好不容易哄得这小孩不闹着吃这些垃圾食品，你倒好随手就拿给他，那我半天的功夫不就白费了。”
大伯娘气急，但是看着儿子吃的开心，到底还是没有从儿子手里抢过来那块巧克力，只能无奈地捡起刚才被儿子丢在地上的玩具枪。
说来，大伯娘也是奇怪，号称对虎子要进行‘精英式教育’，除了早九晚五的精英式课程安排，连饮食穿着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但是，虎子闹起来她又没办法，只能顺着他，俩人也算是相生相克。
前面断崖式砍价的博弈终于结束，金奶奶转过头来看到了虎子，顿时不见了刚才砍价时的雄赳赳气昂昂，便是满脸笑意。
“哎哟，奶奶的大宝贝怎么在这呢？”
嘴里还填着巧克力的男孩，有些说不清话，但还是大致叫人听懂了。
“难难（奶奶）...九待着（就带着）大庄园（大状员）买东旭（买东西），...仓私”
这话，一个小孩子自然说不出来，奶奶抱着虎子，板着脸白了大伯娘一眼。
对着虎子说道：“奶奶带她出来是叫她拿东西的，那奶奶总不能叫虎子拿那么多东西吧。”
这时，虎子已经吃完了巧克力，口齿清晰，“我是男子汉，我能拿东西。”
“哈哈哈，是是是，虎子是男子汉，那下次奶奶出来买东西叫虎子陪奶奶来，行不？”
这一老一小交流起来你来我往，丝毫不会觉得有代沟，倒是冷落了一旁的金麦子和满脸不对劲总想说些什么的大舅妈。
但是金麦子向来都是敌不动我不动，敌动看情况，自然端着脸继续发呆。
金麦子的大伯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顾秋英，年轻时是南什镇玻璃厂的厂花，据说当年排队追求她的人从南什镇能排到隔壁镇，最后还是被她大伯以花样套路追到了手。
但是现在人到中年不免遇到危机，对老来得子的虎子也是经常气不打一处来，对这样心比天高奈何命比纸薄的大伯娘，金麦子自然能避则避，避无可避时也会回上那么一两句，就好比现在。
“怎么样？这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吧？也不用你操心学费啥的，你就安安心心上你的贵族学校，多好呀。”
“是挺好的。”
顾秋英每每看看这死孩子一脸面无表情，就好像一拳打到棉花上，有气无处撒，更是生气。
“你这孩子，长辈关心你你就好好说话，怎么滴？到大城市逛了一圈什么礼仪都不顾啦？”
“哦，谢谢大伯娘关心。”
“......”
第二回合还没开始，金奶奶开口道：“今年三十就来老房子一起聚一聚，把老二老三家的都叫上。”
“妈，今年二哥家大闺女要高考呢，这一家人都紧着呢”
“怎么，高考连年都不过了？饭也不吃了？”
“不是，这孩子不是没上什么好高中嘛，那不得好好复习呀，得争取考个好学校才行呐。”
金奶奶最不耐烦老大家的阴阳怪气，当初看着秀秀气气的一个小丫头怎么现在长得一肚子坏水样？
金奶奶抱着虎子向前走去，开口道：“是金子到哪都发光，那没本事就是泥也得好好地让人拿来糊墙。”
金麦子跟着金奶奶向前走去，徒留顾秋英一人满心烦恼，怎么自家孩子还比不上一个抱来的？
南什镇因为是个小镇，没有什么资源可以开发，也没有什么好的地理优势，基本家家户户还是靠天吃饭，近几年才兴起了农家乐，开发当地的旅游，可惜的是南什镇除了几座寺庙，几处林子也没什么旅游资源，因此年轻人都去了大城市。
但是，正是因为如此，南什镇还保留着过年过节最传统的习俗，三十团聚，初一迎客，初二回娘家，初四祭财神，初五赶五穷，初六送穷鬼，初七庆人节，初九初十要祭天。从正月十二开始众人开始选购灯笼，搭盖灯棚。南什镇当地有童谣唱道：“十一嚷喳喳，十二搭灯棚，十三人开灯，十四灯正明，十五行月半，十六人完灯。”
元宵节这天，从清晨开始的社火表演，到晚间的花灯会和烟花秀都是南什镇人人称道的活动。
这就说远了，现在不过是年三十。
金家众人团聚在老房子的重要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