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保私利欲盖弥彰，害人多年心难安

金香看着张晴虚张声势的样子，嘴边浮起嘲讽的微笑，淡淡地道：“放心，不是致命的毒药。你的威胁我已经听过了。你如果想拿回照片和不想让你老公知道，就老老实实照我说的做。”
张晴又一次屈服了。在按照这个女人的意思，篡改了李语安的报名表后，她就没有了退路。她反复考虑过，这个古怪的女人肯定和李语安有恩怨，但应该不会丧心病狂的要取李语安的性命，不然也不会让她给李语安寄1万块钱的学费。她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要一再针对李语安，可是如果不照她说的做，自己就会声名狼藉。她自我安慰，自己只是这个女人的工具，即使她不这么做，这个女人也会找其她人做的，这是李语安惹的麻烦，与她无关。
“不要妄想骗我，乖乖的照我说的做。”
张晴眼睛喷火，如果眼睛可以杀人，她早就死一百次了。
金香无视她的愤怒，微微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懂的。这儿的葡萄不错，你那钢琴弹奏很棒的儿子会喜欢的。”
张晴脸色发白，看着她拿着两串包装好的葡萄结账，并和自己的老公打招呼，脸色更白了，握紧了手中的小瓶子。
北京工商大学副校长室。
郑大中站在门口，看着里面五十来岁、身材仍然保持良好的女子在与别人通电话，眼神专注。
凌玉抬头看到他，把电话挂了，笑着走过来：“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也不打个电话。”他从法学院院长的位子上退下来后，可是很少往学校跑的，在家专心搞著作。
“刚从国外回来？”
“嗯，那边的事儿办完，我就急急忙忙的回来了。本来想下班后再去看你呢！喏，这是我从国外给你带的雪茄，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他把雪茄接过来放到了一边。
看他脸色凝重，凌玉知道他有要事要说，端正身姿。
“我们院系有个学生因为捏造假的病假条受了处分，这事你知道吗？”
“教务主任在电话中对我说了，大家研究通过的，我也同意。”
“你见过那孩子的照片了？”
“没有！她的材料我还没来得及看呢！只知道名字叫李语安，有什么问题？”如果是为他们院系的学生求情，现在也太晚了，通报都出了。
“你看她是不是很像一个人？”郑大中递给她一张彩色照片。
凌玉拿过来看了一看，很英武的长相，如果事先不知道她是个女生，还以为是个男孩子呢！像一个人？她细细地看着，渐渐地，头像上的眉眼一点点的生动起来，好像从相片中跳跃出看着她。她尖叫一声，扔掉照片，脸色煞白。
好一会儿，凌玉才平静下来，瞟了一眼老院长：“长的像的人多了去了。再说，那人生的不是个儿子吗？应该和他毫无关系。”
“不，有关系。”郑大中的声音干巴巴地，“我做了血亲鉴定。李语安和我确实有血缘上的关系，她正是宗政悟的女儿。”
凌玉瞪圆眼睛：“郑大中！”他说过再也不会提这个名字，现在竟然主动去做亲子鉴定。
“自从校园内看到她的一霎那，我就感觉看到了宗政悟和他妻子。为了一探究竟，我按照她的户籍地址去了一趟，发现她户籍本上的父亲李二强只是她的养父，就又找了她体检时的血液测样，对比了她和我的DNA。”郑大中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凌玉强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愤怒，铁青着脸：“这么说，我该恭喜你了。郑大中，恭喜你郑家有后，你以后多了个孙女！”她的语气极尽嘲讽。
郑大中捡起被她仍在地上的照片，定定地看着：“是我对不起她的父亲。”
“你已经认下她了？”
他缓慢的摇头，眼里尽是痛苦。
“如果你认下她，玲子怎么办？你怎么和玲子解释？”
他的身体抖了一抖。
凌玉点了一支烟，吐出一口烟雾才道：“玲子这几年才变得开朗起来，也建立了一个家庭。如果让她知道宗政悟竟然是你的儿子，她会不会再受刺激？当年和你一起办案的老同事怎么想你？”
郑大中当然想过这些，但那是他的亲生儿子，没有抚养过、却又被他推向深渊的亲生儿子。现在有个机会弥补他的过错，他不想错过，可是凌玉说的对，认下了李语安，也等于他晚节不保、玲子幸福的生活也会打破…他摸过一支烟，哆哆嗦嗦点上，吸了一口，连连咳嗽。
凌玉没有看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还有李语安，她怎么想你考虑过没有？如果她一旦得知，你当年找都没找过她，直接把她父亲的财产送给了你的老情人，她能原谅你？她会不会更恨你？更恨玲子？还有，你怎么跟她解释当年的事情？她知道了会不会重新翻案？”
他嘴巴动了一动，没发出声音。
凌玉面前的烟雾越来越多，脸庞在烟雾遮掩下不明，一直以来掩藏多年的事情犹豫着要对他脱口而出，可又咽回肚中。事情因她而起，沉重的负担就都压在她的肩膀上吧！将近二十年的事情，她几乎都要遗忘了。为什么李语安会突然出现？而且偏偏是在郑大中任职过的学校？郑大中都已经退休也不在学校教课了，偶尔来学校逛一下，那么多学生怎么会偏偏遇到她了呢？难道这真是命运的安排？
想到“命中注定”这个词，她感到不寒而栗。不，不是的，肯定是李语安外公外婆的安排。她的儿子占了宗政悟的两处房产，有一处因为一直办不下房本迟迟过不了户。现在房价那么高，李语安的外公外婆对于外人占着他们女婿的房产怎能善罢甘休？看房子一直过不了户，他们肯定想夺回去。是了，肯定是这样的目的，才在李语安成年后，让她来接近他们……
听到接二连三的咳嗽声，她回过神，看到郑大中使劲地咳，那干咳费劲的样子似乎将心脏都要咳了出来，她忙夺他的烟：“医生不是说不让你抽烟吗？怎么就是不听！”说着她把自己手中的烟也掐掉了，掐掉烟头的手在颤抖。
看着那只保养白皙、柔嫩的手摁烟头练着摁了两下都不能将火苗熄灭，郑大中上前握住，将烟头狠狠一碾。
不能认，绝对不能认！绝对不能让他和李语安的关系曝光！他是急于弥补以往的过错，想把这个唯一的孙女接过来待在自己的身边好好照顾，但是，问题是如果他认下李语安，他们的关系立刻会被周围人所知，那等待他和凌玉、女儿玲子的将是万劫不复，就连已经退休的同事都会被拉进黑暗的漩涡。不能认、绝对不能认啊…
“小玉，我不认了，我会给她补偿的，但我永远不认她，我会离她远远的。”他的泪大颗大颗的滚出。
凌玉紧闭了眼，靠在他的肩膀上，身体微微的颤抖。他的泪落在她的脖颈，烫的她心都疼了。郑大忠口中的补偿对她来说是讽刺。宗政悟的两处房产上千万不止，他们强行夺了过来。现在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补偿给李语安！
她差点儿就要将当年的事情脱口而出，可是又生生止住。不能说，藏在心底的事情不能告诉他啊！李语安出现了，接下来她的外公外婆呢？那两个老人一旦出现，儿子抢夺财产殴打两位老人等等所有的事情将会被一一揭穿。他们还有何面目做人？还有何面目再站在校园里面对以往的学生？想着想着，她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恐惧。
在郑大中决定远离李语安的同时，他的学生李建民翻看了李语安的档案和了解她的一些情况后，决定和她谈谈心。
李语安没有了兼职，在寻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决定抽空回家看妈妈。还没有回家，就接到通知说是院长找她。她下课往教务楼过去，就看到一条横幅上写着“热烈欢迎马腾云市长来我校视察”。马腾云是市长？她心里一沉。不过，她转念一想，也许是和她记忆中的人名马腾云重名。
她到了院长办公室，敲门无人回应，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匆匆走过来。
“李语安，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马市长突然说要见见我们这些院系的院长，耽误了一些时间，抱歉啊！”他乐呵呵地开门，放下手提包边沏水边解释。
她心里暖洋洋的，院长竟然还能记得她的名字，还那么客气，真是令人觉得亲切。
“我也刚到。”
李建民笑着将茶递给她：“喝点茶，我们慢慢聊。”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她，这女孩打扮得很男性化，看似冷淡高傲，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不知内里怎样。他和蔼地道：“安安受了处分，心里很不舒服吧？”
“是我做错在先，受处分也是应该的。”
“处分的事情不要往心里去，谁还不犯个错啊？我年轻时就因为喝醉了犯浑，把学校的大门给砸了，学校差点开除我。”
她意外院长还干出过这种事？更惊讶的是，院长还把这事对她说了。
“你是个好孩子。我一看就知道你这孩子聪明能干，品性好又善良。有什么困难别一直自己忍着，说出来，大家一块儿帮你想办法。这几年国家也出台了不少帮助贫困生的补助办法，学校能给你争取优惠政策就会多争取，能照顾你的，自然也会多照顾，你只需要踏实学习就好。”他觉得肯认错的孩子本性就不坏，希望以后她能走正道。
“嗯。”
“安安现在是和妈妈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吗？”
她刚刚那颗暖洋洋的心立刻淡了下来。学校档案中她记载的是孤儿。他这么一问，就表明他知道她的户籍档案是假的，妈妈精神有问题的事情在校园里也众所周知。
她不回话，李建民以为她为家庭窘迫的状况不好意思，笑呵呵的道：“学院里可以帮你申请一间独立的房间，让你方便照顾妈妈，也可以给你的外公外婆提供适当的帮助。”
她生硬地拒绝：“不用。”
“那以后如果需要的话再给我说，我再替你申请。”李建民倒不意外她的拒绝，有些贫困学生的自尊心通常都很强的，他们不愿接受别人的施舍。他道：“咱们学校有很多勤工俭学的机会，你也可以通过这些历练自己，为今后走入社会有所帮助。”
“哦。”
“我这儿有个兼职的工作，安安可以考虑考虑。我的老师正在编写专业的法律书籍，正好需要两个学生帮他查找资料和排版。薪水按小时计算，和外面的差不多，一小时20块。工作强度不大，中间也可以休息。时间灵活，周末晚上都可以。如果太晚了，也可以住在老师家。”看出她的顾虑，他解释，“放心吧，我老师虽然是男的，自己独居，但是也雇了一位居家阿姨，安全这点你可以放心。你的高考成绩很好，文字功底一定也不会差，有没有兴趣试试？”
李语安迟疑。
“我老师是法学界的民法权威，在法学界很有威望，人品高尚。你帮他查找资料的同时，也能学到很多东西，这对你今后的就业非常有帮助。”
他这么一说，李语安点头：“好，谢谢。”
“那就这样，回头我安排好了给你打电话，有时间我们两个也可以经常坐下来谈一谈。”李建民知道欲速则不达，对学生的思想工作得慢慢来，他见好就收，临了鼓励道：“你的高考成绩很好，虽然错失了清华北大这类名校，但是在我们学校也能获得很好的资源，好好努力的话，将来也可以取得不凡的长就。所以啊，未来如何就看你个人的努力了。”
李语安点点头，带着这份感激回出租屋看望妈妈。她的好心情在走到租来的平房附近，看到门前倒地的水桶和摔碎的咸菜坛子没有了，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刚推开门，一棒子袭来，她闪身躲开，看到挥棒子的人，叫：“外公？”
她惊讶地看到外公头上包扎着纱布，脸上青一块紫一片，嘴角还肿起一大块，手中拿着擀面杖，看到是她，于拓将擀面杖丢在一边，去捡落在一边的拐棍。
“外公，发生什么事情了？”
“别问了，快走。”于拓拿着拐棍，身上背着一个大包袱，探头看看门外，神情甚是紧张。
李语安看看屋内，屋内的桌子、椅子被打翻，柜子的衣服散乱在床上、地上，显然有翻过打斗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