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温柔刀

身下是她熟悉的床，自她入宫起就夜夜陪她入眠，至今已是三年有余，手边的枕头还是锦绣亲手绣给她的，上面赫然是一对鸳鸯。
沈安宁还记得，那天皇上身边的公公突然来传话，说是皇上明儿个下朝后要来她这里用晚膳，锦绣听到后开心的一夜未睡，熬红了双眼，特意为她绣了这鸳鸯枕面。她劝锦绣不必如此，皇上最多也就是来坐一坐，不会久留的，可锦绣却不愿放弃，硬是将她房中里里外外都重新布置了一番。
“皇后娘娘，皇上难得来一趟，您可不能错过机会啊。”
她不知道锦绣说的机会是什么，也没兴趣知道，不过沈英前些日子才寄给她一副跳棋，她最近正入迷着，找遍了宫里服侍的人想一起玩，可大家都用“奴才岂敢和皇后娘娘下棋”为由拒绝了她，她只好自己跟自己玩。
若是皇上能陪她玩一会，她倒是十分乐意。
夜晚睡觉时这么想着，竟是对明日多了几分期待。
第二日辰时，还没等锦绣来喊沈安宁就醒了，甚至赶上了当天的请安。午后，内务府的工匠照她的吩咐，帮她在庭院里架好了秋千，她便坐到那秋千上看书，才看了一会，眼睛就瞟向宫门口。
锦绣知道她在等谁，不禁打趣道：“娘娘这样子可像极了那盼着情郎的小姑娘。”
沈安宁摆摆手，笑的没心没肺：“锦绣，我看你是话本里的故事看多了吧，莫不是看上谁了，要娘娘我帮你安排一下吗？”看上去滴水不漏，耳朵尖却是泛起了红。
好不容易捱到了夕阳西下，长春宫的小厨房里早就备好了一大桌吃的，只等着殿内传膳，就能立刻送进去，然而那一日，她们等了许久，等到晚膳都凉了，沈安宁肚子饿的咕咕直叫，皇上也没来。
“锦绣，我们开饭吧，都这个时辰了，皇上估计是不会来了。”
“娘娘，您再耐心等等，皇上定是被什么事儿耽搁了才会晚来的。”
“可是我饿了……”
“那奴婢先去给您盛一碗甜汤好吗？您再忍耐一会儿，皇上，皇上一定会来的。”
甜汤喝了好多碗，她困得趴在桌上打盹，皇上还是不见踪影。
天已经彻底黑了，锦绣见沈安宁犯困，便一人到殿前候着。一个小太监步履匆匆走向长春宫，见她在门口，忙跪下行礼，说是皇上让传个话，今儿个来不了了。锦绣忙追问皇上可是有什么公务还没忙完，要不要皇后娘娘去瞧瞧，小太监却是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了句：“姑姑，您还是劝皇后娘娘早些歇息吧，皇上……皇上在江贵妃处，听闻江贵妃病了……”
传话的小太监走了好一会，锦绣还呆在原地。
该如何向皇后娘娘开口呢？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却看到身后沈安宁安静地站在那儿，也不知是何时来的。
“娘娘……”
“锦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沈安宁知道锦绣是心疼她，可那种怜悯的眼神，她一点儿也不愿意看见。
她突然有点想哭，但还是倔强地仰着头，把眼睛睁的老大，一眨不眨地看着头顶的星空。
“锦绣，不要可怜我好吗？你看，天上还有这么多星星陪着我呢，皇上虽拥有整个皇宫，可我，我拥有整片天空啊！”
沈安宁坐在庭院里的石椅上，抬头看着天，锦绣把她抱在怀里，像小时候母亲抱着她一样，她好似有千言万语，可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气。
那一晚，锦绣陪了她好久，还主动拿出了那盘跳棋。
“娘娘别难过了，若是您不嫌弃，让奴婢来陪娘娘玩可好？”
“好啊，我跟你说啊，我们一人选择一个颜色，然后每一次棋子都只能跳过一步……”
“娘娘您慢点说，别着急，来喝口水。”
“哎呀，这里不可以这样跳啦！不行不行，我们重来！”
……
她们玩了一夜，直到两人都趴在桌上睡着。锦绣第一次做这种“不成体统”的事，可她一点也不后悔，因为沈安宁很开心。
沈安宁真的很开心，她没有想骗任何人，她只是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她不难过，只是学会了不再对人有所期待罢了。
裙摆被人掀开，一只手覆上她的脚踝，沈安宁一激灵，从自己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皇上正弯腰脱去她的鞋袜，面色看起来有些阴沉。
“皇上，您这是做什么！就算，就算怜儿是您的……您也不用这么光天化日的就……哎呀！”脚踝处一阵剧痛，她还没说完的话全变成一声痛呼。
干什么啊！她不就随口说了两句么，至于下这么重手吗！
“在你心里，朕就是这样的人？”皇帝好像比她还生气，皱着眉又捏了一下她的脚踝，沈安宁身子一抖，差点条件反射地一脚踹过去。
见她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皇上才终于松开了她的脚，冷着脸坐在了床边。
“朕刚才看你走路不大对劲，果然是扭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