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因为慈悲

“我的故事讲完了。”
公输还是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他的一只手还是扶着下颌，悠然道：
“八百里天地，见到的时候，觉得它太小，小到仿佛你迈出一步便跨出去了。
见不到的时候，却又觉得它太大。大到你走过八百年才能走遍它的每一个角落。
悠悠八百载岁月，我终于能迈出这一步，见到外面的天地了。
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带你一起出去，也算是对你的补偿。
等你出去了，你就会发现，对于你我而言，这方天地不过是个小池塘罢了。”
“你的故事很好，若是拿来佐酒，一定醉人。但是很可惜……”
张渔歌摇摇头：“可惜你迈不出那一步了。”
公输皱起眉头，眼中泛出冷意，“你还是要杀我？”
“杀父之仇，岂可不报？”
“我本以为，你愿意听一个这么长的故事，自然就有余地。”
“我是修剑的。你看到我的剑，自然就该明白我的道。”
公输沉声道：“凡事不可太尽，势尽则祸至！”
张渔歌平静道：“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公输叹了口气，惋惜道：“我不想与你动手的，五百年之期将至，一丝一毫的力气我都不想白费。”
张渔歌道：“其实，我要谢谢你的故事，解我这三十三年的心结。”
“我也要谢谢你。”公输终于站起身，他没有像张渔歌那样把双手拢进袖里，而是负在身后，“其实你该先断我的桥的，只要桥在，我的路就不会绝。”
张渔歌摇摇头，“一桥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法无正邪，人心有正邪。桥是好的，人是坏的。人有罪，桥何辜？”
“好好好！”公输放声大笑，“我修行千载，今日便看一看你这小娃娃怎么杀我？”
此时岳辛刚刚取回王朗的魂魄，带着李青寄身的那幅画匆匆至此。
画中的李青刚好听到这话，一种莫名的激动和兴奋涌上心头。
斗法！这是斗法啊！
传说中的神仙打架！
李青一念至此，又担忧离得太近会遭池鱼之殃，悄悄传音道：“岳真人，那人修行了千年，这位大师兄打得过他吗？”
岳辛缓缓走进院里，在一处假山旁止步。
闻听此言，开口道：“若是这世间斗法之事纯以修行年齿来论，又哪来的那么多争斗杀伐呢？你比我活得长，我便打不过你，世间哪来的这般道理？”
她的声音并没有放低，听来如泉水清淙，荡开一湖春水。
公输闻言看过来，目光落在岳辛身上，话却是说给张渔歌听的，“看来是你的帮手来了。”
张渔歌再次摇头：“师妹，你莫插手。”
岳辛想了想，点头道：“好。”
公输失笑，他也摇着头，一身麻衣，双手负后，尽显落拓之气，开口道：“来来来，让我看看你的剑！”
他的目光落在张渔歌身后负着的剑鞘上，笑道：“鞘中无剑，何以杀人耶？”
张渔歌一身道衣，双手拢在袖里，目光低垂，一双芒鞋踩在清静的水面上，自有一股道意萌生，但实在不像一个剑客。
“你的故事讲完了，要不要听听我的？”
“哦？”公输摸了摸眉梢，饶有兴味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