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离别

夜色凉如水，顾倾晗从医院回来后便蔫蔫地窝进被窝里，辗转反侧，澄澈的眸子里映着夜色，黑沉如墨。床头柜上的手机在这幽深的夜里亮了屏——一条新信息进来。
顾倾晗看了眼短信，是傅宸发来的，让她明天比赛加油。这段时间，虽然顾倾晗不太搭理他，但他一直很有耐心地哄人却只字不提那天的事，也不为自己辩解。
也不知道此时他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有没有受伤……
顾倾晗正思索着要回什么，那边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率先发来了消息。
——一切顺利，早点休息。
——我爱你。
顾倾晗看了不由眼眶一热，那短短的三个字汇集了满腔爱意，简单又赤忱。
第二天的比赛，顾倾晗又紧张又激动无比，这是继年少时她又重新踏上全国比赛的舞台。之前的赛程已经刷掉了不少大提琴手，这次的总决赛只有十个人参加。
比赛开始，顾倾晗是压轴出场，拿到这个位置可以说是幸运的。她托会场里的工作人员给顾蓉安排了仅次于评委的最好的位置，方便她看清楚。她挨着顾蓉坐下，头顶的灯光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顾倾晗越过光觉得此时的顾蓉看着有些单薄，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今天这么一看她感觉顾蓉消瘦很多。
时间在琴弦上飞快地流逝，台上的选手才演奏到一半就有工作人员下来通知她上台准备。
顾倾晗应下，转身给顾蓉掖了掖她身上的毛毯。指尖离开的动作还未做出，就被老人握紧手里，“还记得奶奶当时教你练琴说过什么吗？”
顾倾晗笑着答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对，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事都一样。奶奶这辈子就你一个孙女，不期望你这一生有多大富大贵，只希望你平平安安，一生无忧。你要好好的，奶奶才没有牵挂，奶奶爱你，很爱很爱。”
顾倾晗红了眼眶，抱住了老人：“我也爱您，很爱很爱。”
老人抚了抚她的长发，催促着她上台。
聚光灯落在了顾倾晗身上，她坐在舞台中央，被淡金色的光包裹着迎接着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她永远是璀璨的，耀眼的。
她享受着舞台，沉醉在琴声里，丝毫没有意识到即将迎来的噩耗。
傍晚，A市的市医院依旧人满为患，这里每天都有不同的人离开又回来，来去自如，而有的人在这里离开后就不再回来了。
手术室的绿灯亮起，顾倾晗跌跌撞撞地跑到主治医生面前，脸上的妆容已被泪水打湿，甚是狼狈。她期待着能听见一丁点的能证明顾蓉还活着的消息，可下一刻却从他的白色口罩后听见那冰冷的三个字。
“节哀？”顾倾晗在这一刻是崩溃的，如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颗救命稻草那样，“医生，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拜托，求你救救她，我只有她一个亲人，求求你，求求你……”
她拽着主治医生的袖子，毫无形象地一遍又一遍地乞求，那些恐惧，冰冷，不安，杂乱的情绪在不断交织着，慢慢地不断放大充斥着她的大脑，最后将她击垮。
顾蓉出殡的日子很快定了下来，而送行的人只有顾倾晗一个，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么做确实是自私的，可她不想让那些人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节哀”，一遍又一遍提醒她顾蓉已经离世不会再回来了。她麻木地准备着一切，麻木地在墓前念着致辞，做完这一切她将水晶样式的摆件放在了墓前，上面写着——“全国大提琴比赛冠军”。
雨滴落在了石碑上，激起了水花，顾倾晗就这样站着没动，任由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不远处也站着来出殡的人，只是相较于她而言热闹了许多，他们打着黑伞，伞下是悲凉的，有的人抱头痛哭，有的人抽泣几声，有的人不哭也不闹眼瞳无光就这么肃穆地站在那里，听着这场雨下的哀歌。
是了，这世界上有每0.01秒就会死去一个人，他们死了可有的人还活着，带着与那个人的回忆活着，直到最后死去时才会带着这些回忆一起死去，结束这场痛苦。
顾蓉去世的消息直到半个月后才传到那些朋友们的耳里，直到他们哀悼完后才向理事人问起顾倾晗，回答的只是无声的摇头。
那天理事人带着顾倾晗所托的信分别带给宋子矜和沈子萱，在信中告知她们自己出趟远门，未定归期。而那位理事人将最后一封信送到傅宸的别墅时，得知他出差还未归来，当即拨了个电话给顾倾晗。
“劳烦您把信交给管家，顺便替我跟他说一声谢谢这些日子他对我的照顾……”
“顾小姐。”那边的陈泽听见了顾倾晗的声音一把抢过手机。
顾倾晗微微一愣说道：“陈叔，他还好吗？”
“先生平安无事，一切顺利。顾小姐，您要去哪，先生过几天就回来了……”
“陈叔，我想……我想出去散散心，归期未定。”她哽咽了一声，又深吸口气，“你告诉他要是遇到喜欢的就别管我了，就……忘了我吧。”
说完，她便挂了电话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