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熹八年冬,刘璇随顾辰回京述职,正好赶上庆元长公主的长子满月,也顾不上旅途劳顿,拎着儿子就去了公主府。
顾辰考取进士在翰林院呆了两年,之后外放南平县做县令,刘璇就带着孩子跟着去了,一去三年,再回来时长子已经快六岁了。
刘璇是侯府千金,从小没吃过苦,但跟顾辰远去南平也没叫过苦,三年后再回京城,却难免有些感慨。坐在马车上,刘璇教导端端正正坐在面前的长子顾子煜,“到了公主府上,要乖,不许捣蛋,知道吗?”
顾子煜生得像他爹爹,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多少还有些婴儿肥,小脸肉乎乎,让人见了就想捏一把。这个时候小家伙乖乖的坐着,可当娘的才知道这小子有多淘气,在南平县时,将周边人家的小孩子都欺负了一遍,偏他又生了一张乖巧的脸,人家爹娘上门告状还要叮嘱一句,小孩子调皮是正常的,千万别打断孩子的腿。
听着娘亲叮嘱,顾子煜乖乖的点头,表示请娘亲放心,他一定会乖乖的。
刘璇哪里放心,她细细反思自己,年少时虽谈不上文静乖巧,但也没那么活泼啊,顾辰就更不是了,婆婆见顾子煜这么淘气,还说过顾辰小时候十分乖巧。今日庆元长公主的长子满月,刘璇本不想带这个小祸害出门,但他们才进京来,周围的邻居还不熟悉,为免儿子一来先将人都得罪了,刘璇还是将他带上了。
不待刘璇细想这些,马车行到公主府门前,一下马车,便瞧见梳了妇人头的春雨等在门前,见刘璇带着顾子煜下车,春雨迎上来,道:“顾夫人安好!公主知道夫人要来,一早就吩咐奴婢来迎夫人和小公子了。”
刘璇拉着顾子煜,跟春雨往里走,这几年来,当年熟悉的小姐妹先后都嫁人生子了,容歆家的圆圆比顾子煜大两个月,崔悦然家的团哥儿比顾子煜小半岁,庆元长公主算是最晚的一个,成婚后直到现在才得了长子,小名就唤做迟哥儿。
跟着春雨往里走,公主府上已经来了不少人,刘璇去看过庆元长公主,又陪她说了说话,出来时容歆几个已经坐在那里说话了。几人都是拖家带口的,聚在一起说话,就将孩子们放在旁边玩耍,容歆先看见了刘璇朝她招手,道:“阿璇,快过来!”
刘璇领着顾子煜过去,拉着儿子喊了一遍人,容歆就叫圆圆过来,叫她带顾子煜去玩。
几个孩子当中,圆圆是最大的一个,才刚满六岁头上绑了两个小团子,扎着小巧的绢花,衬着白嫩的小脸仿佛一个漂亮的玉娃娃。听到娘亲喊她,圆圆丢下团哥儿跑过来,抱着容歆的胳膊道:“阿娘叫我做什么?”
“圆圆,见过刘姨,这是刘姨家的子煜弟弟!”容歆见团哥儿也过来了,便叫小伙伴们先认识一回。
刘璇跟顾辰离京之前,小朋友几个也见过,但那时候都是不到两岁的小娃娃,早就完全不记得对方了。三个小朋友像模像样的认识了一回,圆圆和团哥儿带了顾子煜去旁边玩去了,刘璇就坐下,同容歆几个一道说话。
“先前不是听说你和靖北王去靖北了?几时回来的?”虽然已经许久未见,但书信联络是没有断过的,回京之前,刘璇刚收到了容歆送靖北送去的特产。
“四月时去靖北祭祖,后来北边又有些异动,就多留了一阵,原本都想着留在靖北过个年了,只是秋天里圆圆受不了寒病了两回,就回京城来了,也是前些日子才到的。”容歆笑道,“倒是你们,先前不是说年前才能到?怎么提前回来了?”
“南平那边也要交接啊,先前想着年前回来,时间也能宽裕些,只是接到家书,堂妹婚期提前,我们就提前了行程赶去,在那边参加了婚礼才过来的,也是巧,正赶上迟哥儿满月。”
庆元长公主跟她们差不多的年纪,到现在才得了第一个孩子,在许多人看来,确实迟了些,但庆元长公主与周云辉感情一向好,之前虽然一直无子,也并没有影响他们,如今得了孩子自然只有高兴的。
几人在这边说话,那边三个小豆丁已经混熟了,刘璇原本一直担心熊儿子闯祸,但好友难得一句,几人说话间就将熊儿子全忘了,等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传来,三人看去,只见三只小豆丁人已经不见了。
三个当娘的还没来得及去找,人家已经找过来了,太子妃谢明若手里拎着一只哭唧唧的团子,后面跟着一群小团子,刘璇就磨了磨牙,“顾子煜,你给我过来!”
顾子煜从太子妃身后挪过来,乖乖巧巧的垂着头,“娘亲,子煜知错了!”
谢明若将哭唧唧的团哥儿还给崔悦然,自己坐到容歆旁边,看着一群小团子站成一团,包括刚四岁的小皇孙云哥儿。圆圆看了垂着头的顾子煜一眼,颠颠的跑到容歆身边,抱着容歆的胳膊,道:“阿娘,其实不怪子煜弟弟,团哥儿是被云哥儿绊倒的,因为摔坏了公主姨母给的糖,才会哭的。”
容歆微微挑眉,“所以,你们去找公主姨母要糖吃了?”
“不是,我们只是想去看看迟哥儿,子煜哥哥说,迟哥儿会吐泡泡。”团哥儿让他娘给他擦了眼泪,已经接受了糖不能再吃的事实,也就不再哭了,还替顾子煜说话,表示他们没有去干坏事。
刘璇默了默,看向顾子煜,“谁告诉你迟哥儿会吐泡泡的?”
“晴儿妹妹就会吐泡泡,姑姑说,小孩子都这样的。”顾子煜眨眨眼,老实答道。
“那刚才噼里啪啦的是怎么回事?”崔悦然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清宁姑姑骂一位脸上有疤的姨姨,说她长得丑就不该出来吓人,那位姨姨很难过,子煜哥哥说这是不对的,所以我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云哥儿十分骄傲的拍拍小胸脯,毫无保留的将他们怎么分工合作替人出头的过程说了一遍。
顾子煜头垂得更低了些,圆圆望着云哥儿张了张口,往顾子煜身边靠了靠,自以为很小声的同顾子煜说:“云哥儿也太傻了,以后不带他一起了。”
刘璇看着自家儿子颇为认同的点点头,终于没忍住一把捏住了熊儿子的耳朵。
事情谢明若已经处理了,几个孩子当中,最大的圆圆刚六岁,最小的云哥儿才四岁,小孩子调皮,虽然吓到了清宁郡主,但毕竟没有伤到人,摔了些碗碟自有他们爹娘跟庆元长公主赔罪去,其他的,熊孩子们道了歉,清宁郡主也没法追究,这事便算过去了。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半年后,圆圆从学堂回府的路上被人劫走了,半个时辰之后,着急上火又因为怀着身孕不能出去找的容歆收到了绑匪送来的信。
信是清宁郡主送来的,无非就是说圆圆在她手中,若想圆圆平安无事的回来,就要李湛替她杀了当今太子。清宁郡主是当今太子的亲姑姑,但要说清宁郡主与太子以及李湛的恩怨,远的包括当年毁了她悔婚的心愿,近的还有半年前圆圆跟顾子煜几个在庆元公主府整蛊了她一回。
李湛已经出去找人了,掌着龙鳞卫,便是不用收到这封信,李湛多半也已经找到清宁郡主府上去了。可容歆依然担心,清宁郡主当年就已经够疯狂了,这几年以来,野心无望,婚姻家庭也没那么舒坦,谁知道会疯到什么程度,一面让人去告知李湛,容歆一面拎了剑要出门。
便是这个时候,有人来禀告,顾子煜带着圆圆回来了。
容歆有些惊讶不可置信,还是匆忙赶过去,只见一身灰仿佛沙子里面滚了一圈的两小只站在那里,细看去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伤。
“阿娘!”容歆走过去,圆圆就跑过来,跑到容歆面前记起来娘亲怀着弟弟,小丫头又站住了,伸手抱住容歆的胳膊。
容歆揉了揉圆圆的头发,看向顾子煜,道:“煜哥儿送圆圆回来的吗?煜哥儿有没有受伤?”
顾子煜仰头望容歆,平素白白净净的小脸上沾了不少灰,小模样却格外严肃,道:“容姨,是我不好,害得圆圆被清宁郡主记恨,差点受伤,我、我会赔给圆圆的。”
要说清宁郡主记恨有那件事的缘故,但从清宁郡主要李湛替她杀了太子来看,更多的还是多年的宿怨和野心,实在怪不到顾子煜头上。只是瞧着小娃娃一本正经要赔偿圆圆的模样,容歆有些好奇,“那煜哥儿要怎么赔给圆圆?”
“我,我把我自己赔给圆圆够不够?”顾子煜有些担心容歆不满意,他年纪虽小,脑子却聪明,他听人说过,虽然他们一起玩,但圆圆是靖北王的长女,如今是年纪还小,等将来长大了,就能有郡主封号,而他,除了他自己,旁的都是爹娘给的,他年纪虽小也是有骨气的,不能拿爹娘的东西来赔偿圆圆,“我会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以后俸禄都给圆圆!”
“……”看着小娃娃十分认真的模样,容歆都不好意思怀疑这小子是想借着机会抱走她闺女,不过看着小丫头星星眼计算俸禄能买多少糖人的模样,容歆默了默,“光读书还不够,还得习武才行啊,不然怎么保护圆圆呢?”
“我知道,我会求舅舅教我的!”顾子煜握着小拳头,他那么聪明,学武一定也不是问题!
容歆失笑,让人去告知李湛,闺女已经平安回来了,又让人去顾家说一声,他家熊孩子在这里,一手一个牵着俩泥娃娃去里面沐浴更衣,她可没有包办婚姻,是小娃娃自己把自己赔给她女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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