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懂事

吴清双手拢在一起，坐姿端庄，人到中年已经开始长皱纹的脸上满是严肃。
“卿卿，我们已经讨论好了，《红玫瑰之死》一个月后的巡演票已经卖出了，都是冲着你的，你得上，但是演完最后一场，你就休息一阵子，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
回应他的，是秦卿卿腰板倍儿直，耿着脖子抗议：“不怎么样。”
说着，她低下头，从沙发上抄起一个柔软的抱枕，很有气势地又扔回了沙发上，掷地有声地重复道：“不行，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
秦卿卿一连摔了两个抱枕，又抄起茶几上的杯子，高高举起，几个男人都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生怕碎片飞溅到脸上。
晶莹剔透的玻璃杯，盖子上还有一个亚克力做的小仙女杯盖，是粉丝送的礼物，导演一直放在办公室里，算是她来时的专用。
秦卿卿看着，又不舍得了。
一直没出声的导演汪海林终于忍无可忍，皱起眉，猛地一拍桌子，“闹够了没有，你以为你是谁？剧团你说的算了？”
汪海林四五十岁的年纪，博学多才，气质也儒雅，一副银边眼镜令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导爱情戏的话剧导演，倒像是大学教授。
秦卿卿很少见他发这么大脾气。
委屈的情绪不由分说地涌了上来。
“我是《红玫瑰之死》的第一个女主角，也是演的最好的女主角。”
汪海林顿了一下，沉声说：“是。”
“之前也有几次，对手戏演员和我有争执，你们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是。”
秦卿卿吸了吸鼻子，眼睛睁得大大的，问得认真，“所以，我不是你们的摇钱树了吗？还是你们有别的想要捧红的女主角，不需要我了？”
往日明艳骄纵的女孩，此刻要哭不哭，泪盈于睫，可怜巴巴的。
汪海林没吭声。
秦卿卿低下头，摆弄着手指，轻声又问：“这个决定，真的不能改了？”
吴清起身走过来，语重心长地劝，“卿卿，这几年你在剧院称得上是说一不二，不管你和谁有摩擦，我和汪导都一直保你。可是这一次，不止是徐墨予，那些跟你搭戏的团员心中也有怨言，他们不配合，你一个人也演不了。我们剧团现在面临扩张招商，这个时候不能出事。”
“那我呢，不演红玫瑰，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吴清口吻微扬，“你大学休学了，现在正好可以去重新学习充电，日后回来再排演新戏，你的工资剧团会照常发的，别担心。”
吴清堪称苦口婆心，“卿卿，你懂点事，这样对我们都好。”
秦卿卿紧紧地攥起手。
她不是不能服软，可是她刚才试探了，没有用，这一次，他们铁了心要抛弃她了。
秦卿卿一咬唇，声音也硬起来，“我知道了，随你们便。”
说完，她摔门而去。
余音缭绕。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王业尴尬地摸摸鼻子，“这门……挺结实啊。”
吴清点点头，“被她摔了四年了还没坏，能不结实吗。”
又是一阵沉默。
汪海林突然重重叹了一口气，从茶几底下抽出来一个厚厚的信封，扔到茶几上。
信封的封口已经被拆开了，缝隙微微敞开，隐约可见里头塞着一厚摞照片。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棘手的东西，汪海林收回目光，烦躁地摸了根烟，点燃。
烟雾缭绕中，他声音坚决，“不管发生什么，这些照片，绝不能被除我们以外的第四个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