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画

芝加哥火车站教堂般的穹顶之下，简短的自我介绍后，路明非，米娅，芬格尔和楚轩热情地攀谈着。
依据入学指南的指示，楚轩需要在这里乘坐车次为CC1000的列车前往学院，显然三人组也是如此。
三人和施耐德教授交接完后，执行部就开始清理现场，至于楚轩希望取得的情报，教授表示等他回到学院后再进行商讨。
“老弟，师兄提前和你说一声，咱们学校的规矩可是新人入学都要先请老学长吃饭的！”芬格尔一脸“师兄带你装b带你飞”的神情对楚轩说道，“对资历越老的前辈越要体现尊重，但既然你我在校外就相识了，师兄就不让你太破费，一盘澳洲龙虾加一瓶波尔多，最后再加个食堂的酱猪肘就好了！”
他刚说完就被路明非一把推开，“师弟你别听他胡扯，他就是想骗吃骗喝，我刚开学那会他用我的学生证点夜宵，欠我的497美元到现在都没还呢！”
“那明明是我们同寝第一天的庆祝餐！订之前你可是同意了的！”
“你当时可没说要付钱！”
“吃饭哪有不付钱的道理！”回瞪了路明非一眼，芬格尔继续对楚轩摆出“师兄能有什么坏心眼呢？”的笑容。
准确来说，积极和楚轩交谈的是路明非和芬格尔，米娅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满脸写着“我不认识这两人”，偶尔碰上楚轩疑惑的目光，她便露出歉意的微笑，仿佛在说：“请多多包涵这对活宝。”
就在路明非准备介绍他是如何在野外生存课中，刚下飞机抵达地点就因吃储粮饼干噎着而成为学院最速呼救传说时，楚轩打断了二人涛涛不绝的诉说。
“感谢二位分享你们的学院生活，可我并不是来学院报道的。”他收起了入学指南，“我只是找昂热先生有些事情。”
听完他的发言，芬格尔和路明非对视一眼，然后悄咪咪的凑到一起。
“你觉得校长和执行部长会放跑这么一个屠龙高手？”路明非还装模做样地用手侧着遮住嘴巴，防止声音外露。
“怎么可能！”芬格尔立刻否定，“你也看到了他能用不止一种言灵，那一套剑术耍得也是有模有样，就算学院不管，秘党也会想尽办法挽留这个屠龙大杀器的。”
“我也觉得不可能！”路明非给芬格尔点了个赞，“所以说他最后肯定还得是我们的师弟。”
“这不得入学稍稍宰一波？”
意见达成一致后，两人齐刷刷地回头，对着楚轩露出垂涎的贱笑，那笑容仿佛是牧羊人看着羊毛蓬松丰厚的绵羊。
“他们并不畏惧我。”看到两人的表现，楚轩在心中得出这个结论。
除了芙蕾，过去无论是人类还是“工作”中碰到的混血种，只要他展现出那非人，甚至称得上比一般混血种更为特别的血统，他们无一不感到畏惧与恐慌。
而今日的两人给了他一种没来由的亲近与归属感。
“或许卡塞尔学院里和我情况相近的人不少吧？”联想到昂热先生，楚轩觉得这并非没可能。
几人交谈间CC1000次列车按时抵达，身穿墨绿色制服的列车员摇着金色的小铃下车，另一只手拿着刷卡机。
楚轩学着其他三人的模样，用入学指南里附赠的车票划过验票机，“嘟”的一声绿灯亮起。随后他们跟着列车员走上月台，楚轩见到了这辆直达学院的特别列车。
车身通体漆黑，型体呈流线状，铺展于浑黑漆面上的是闪烁着银白光泽的藤蔓花纹，踏入滑开的车门，楚轩和路明非，芬格尔并排坐在墨绿色的真皮沙发之上，米娅坐于他们的对面。
环视四周，楚轩发现车厢的装饰风格偏向典雅欧式，花纹墙纸采用维多利亚款，颇具复古气息，舷窗由实木包裹，处处透露着精致。
而他正对的墙上，镶有一副被帆布遮挡的巨画，楚轩有些好奇，为什么要把它盖上。
“想看看这个么？”察觉到楚轩的视线，米娅指了指身后的巨画问道。
“可以么？”楚轩很意外，“给我这个无关人士看。”
“你都是校长的客人了，看一副许多新生入学前都看过的画自然没什么大不了的。”米娅伸出洁白纤细的手指拉住帆布，将其一把掀开。
狰狞而庄严的画面呈现于楚轩面前，视线触碰到画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画中矗立着一株巨树，几近枯死的树枝以其为中心宛如盘绕世界的巨网般向四面八方延伸，其上是铁青与似火的黄昏色融汇的皲裂天空。
巨树之下是弥漫着死亡气息的荒原，布满枯骨的大地上，黑色的巨龙自骨骸之海中腾起，张开遮天蔽日，缀满骷髅的膜翼，仰天喷吐意图将天空彻底撕裂的黑焰。
望着那油画，楚轩心中无端升起了一股怀念与熟悉感，就好像那庞大的身躯原本就是他的一样，熟悉到他仿佛能透过纸张清晰地听到黑色巨兽的吼声。
那满含愤恨的嘶吼震得楚轩的耳膜愈发疼痛，使他不禁捂住了耳朵。而黑龙的怒意与怨恨如潮水般涌入他的心头。
浸泡在那怒与恨的潮中，刹那间楚轩感觉自己理解了祂，似乎这世界夺走了祂所珍视的一切，祂哪怕仅剩一颗牙齿也要将这世界咬至粉碎。
洪流般的暴怒与仇恨冲刷着楚轩的心，他松开了捂着耳朵的手，像是为了发泄恨意般将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手掌中却浑然不觉，同时黄金瞳未经催动赫然亮起，绚烂的光芒溢散。
可下一瞬间恨意与怒意缓缓收缩，由原本的怒涛化为涓涓细流，它们交汇于一处，汇聚成了名为悲伤的汪洋。
龙在悲伤，祂在为所失之物而难过，就像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因为祂知道失去的东西就是失去了，就算毁了世界也没法召回。
最终悲伤的洋流也干涸了，楚轩的心中只留下将心灵凿出如干枯海床般巨大空洞的——孤独。
因为那个世界什么也没有剩下，龙也一无所有了。
“师弟，师弟！楚轩！”
芬格尔的声音令楚轩顿时惊醒，他看到三人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