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你42
江南的秋天,落了雨是格外冷的。
夜里落了雨被褥便觉得不是那么暖和了。幸而恒儿不是一个练功勤奋的孩子晚上该睡觉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说一整晚一整晚练功的经历。于是早就能独自一个人睡觉的恒儿,破天荒的要跟他爹一个被窝两床被子横着盖。他不太懂这个逻辑但四爷的逻辑在线的:孩子的火气旺,搂着睡跟搂着个火炉似的,不冷呀。
恒儿是不知道他爹的意思的只说:“我一个人可以。”
但我一个人不可以。
于是,四爷一脸的不容拒绝好像在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乖,“晚上蹬了被子怎么办?”
恒儿:“……”我早就不蹬被子了。
他想这么说,而他爹则一脸你都睡着了你怎么知道你不蹬被子别不识好歹。
好吧!只得妥协。
可也因为跟爹爹搂着睡怪难为情的。所恒儿觉得要是给别人知道了都得以为自己是个离不开爹妈的奶娃娃因此跟谁也不说那谁也不知道四爷晚上只盖一床被子是冷着的。
其实四爷还想要个火盆的但到底是没好意思说。人家完颜康都没说冷!
完颜康人家不冷,人家儿子晚上是整晚练功,越冷人家练的越是勤奋。因为温度低便不得不运转内力驱寒这对练内功是有益的。于是,两床被子就腾出一床来,一人盖着两床被子怎么会冷?再加上人家完颜康本身的武功也还是不错的。好歹也是跟着丘处机学过道家内功的,不至于稍微降温,被窝里就捂不热呀。
因此上,人人都说,这江南秋雨还颇为冻人。但就是没人提弄个火盆的事。
这正事还没办,江南也就只到了个临安,原计划是从临安再往南走一走,南宋的精华虽然在这一片,但南边的南边呢?他是想看看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可如今呢,真就打了退堂鼓了。
秋雨已经很冷了,这若是再迟一些,落上一场雪的话?那……这江南的冬天,他更是有些受不了这种湿冷的。
要不赶紧办完事咱就先撤?
破天荒的,他催促起此事来。龙儿还以为新宋那边有什么大事是爹爹放不下的,便赶紧道:“这事我去办。”
“我去办。”杨过赶紧接过话来:“表姐还是留下吧,要是再遇强敌……再者说了,我是男人,我出门比你方便。”
完颜康也这么说:“叫这小子去办吧。”正好表现表现,“龙儿陪着咱们转转,临安的风景是早有耳闻,却也一直无缘一见。难得的出来一趟,怎么也得出去转转。”
龙儿看杨过像是看孩子,有些不确定,问说:“你行吗?”
杨过都急眼:“……我怎么不行呀?我不去办,你怎么知道行不行?”我又不是你弟弟,别说不是亲弟弟,便是连表弟也不是。咱们认真说起来,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好吗?怎么老觉得我小呢?
行行行!你不小还不行吗?
正吃饭呢,酱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龙儿把两个鸭腿,给了爹爹一个,给了姑父一个。剩下的两个鸭翅,给了恒儿一个,给了过儿一个。多少有些安抚的意思。
杨过气呼呼的把鸭翅又给龙儿夹过去:“我一男人……你吃吧!”
完颜康看着碗中的腿:你个屁大点的小子,还男人。那你是叫我这腿还吃不吃?
四爷干脆放下筷子,喊小二:“鸭子再上一只!”
杨过:“……”大概说了不讨喜了话了吧。默默的又把鸭翅夹起来,低头闷闷的吃上了。
江南的美食那便是一天吃八顿,一顿换一样吃食,也是尝不完的。
这一点公孙止感触最深。尤其是住在像是贾家这样的人家,厨子据说是御膳房出来的,是宫里的贵妃娘娘特意赏给她娘家兄弟的。
打从进过一次宫里,给那位贵妃诊了一次脉之后,他就被养在贾家。那位娘娘病体沉重没错,但还真不到真要命的时候。甚至是三五个月之内,都没事。因此,他不急。只说是回来要斟酌斟酌用药,于是就先出来了。他不是没法子,只是吧,不这么做,不为难两下,只怕宫里也不信自己这个江湖郎中。
住到了贾家,别的先不说。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精致的。便是绝情谷生活也算得上是安逸,但绝对比不上人家的。穿的虽好,但这人离了群,便有些脱节。如今流行绣上这个花纹,可绝情谷里哪里知道这些。况且,用了那么多年,始终都是那么一个厨子。有肉有菜有稻米便算是好吃食,一年四季,颠来倒去的,就那几种点心,因为厨子只会那么几种。论起享受,哪里比得上这些富贵人家?
何况,这位贾家小爷,也是个知情识趣之人。这才来了几天,美貌婢女便放了三五个。晚上温香软玉,何等的逍遥快活。
晚饭一道红烧老鹅着实不错,外面是雨打芭蕉,里面竹炭温酒,暖意融融。一顿饱饭,三两好酒,最是惬意时候。
美人儿不能时时相伴,每日里也得有那么三两个时辰,是在书房里琢磨药方的。
今儿也是如此,好茶早已泡好,便是砚台里的墨,也还留着美人香。他将书房门紧闭,不许任何人打搅。然后伸了懒腰,打了个哈欠。躺在榻上,将裘皮盖在身上,饭后小睡一会,晚上才能夜战三五美人。
迷迷糊糊的,正觉得今儿的熏香味甚好。便觉得有些不对,总感觉有一双眼睛似有似无的盯着他,他激灵一下子醒了,心道:难道是那恶妇追来了。
他蹭的一下子坐起来,便听到一声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公孙谷主醒了?”
公孙止顺着声音看过去,却见几排书架的后面,闪出一个少年来。这个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偏他是见过的。要是没记错,就是碰到那么一行人的时候,见过这个少年。他当时手持长剑,若不是绿萼挡在了那恶妇的身前,这少年当时便就杀了裘千尺。
见是他,公孙止就先松了一口气。当时那些人没为难自己,现在也不会为难自己。
他起身,笑的像是久别的老友重逢:“原来是少侠您呐。当日得见少侠风采,当真是钦佩万分。”
“在下对公孙谷主,那也是钦佩的很呐。”杨过抱着剑,靠着身后的书架,闲闲的站着。
公孙止笑容一僵,如果自己的夸赞纯属客套的话,这位少年的客套就好像带着那么几分讽刺的意味。说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了。尴尬的干笑了两声,便道:“不知道少侠夜里来访,所谓何事?”
杨过哦了一声,“我这人喜欢到处闲逛,逛着逛着,就遇上公孙谷主了。”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说:“对了,尊夫人呢?尊夫人武功高强,我瞧那样子呀,倒像是铁掌帮的来路,还真有几分好奇……”
公孙止对杨过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什么叫做到处闲逛,恰好遇上了。真当这官宦之家是那么好进的!
不用问,他就是特意找来的。
还有,特意问起裘千尺是个什么意思?是要找裘千尺寻仇吗?有这种可能。当时那疯婆子一上去就要杀人,可惜碰上了硬茬子。当时那一行人有两个年岁长的,许是不会干出牵连无辜的事。但这少年……这少年正是慕少艾的时候,而那个坐在车辕上的丫头也确实长的殊色不凡,这少年为了讨美人欢心……若真是做出找后账的事,也还真就未必不能。
这么一想,冷汗就下来了。
他的武功,跟这个小少年,还真未必有可比之处。当年他娶了裘千尺,一则是当年的裘千尺当真是貌美,二则,也是想学武功。婚后,他也确实是跟她柔情蜜意,这样一个美人,便是被她打骂也是心甘情愿。
原以为如此能感化她,却不想这女人冷心冷情,武功倒是肯传授,但是铁掌功这样的神功是不肯轻易相授的。本来自从绿萼出生之后,她就有些松动,可偏偏的,那时候她的哥哥裘千仞恰好出事了。打从那之后,她的性情变的比之前更加不可理喻。全部的心思都在复仇上!更是明言,那样的武功是不会教给自己的。原因是没有她哥哥撑腰,万一自己学会了,到那时,以自己喜欢沾花惹草的性子,迟早会飞出她的手掌心。所以,歇了那门心思吧。
因此这些年过去了,时光也算是荒废了。绝情谷唯一的依仗便是u,情花和断肠草。也因着这个,他的时间大部分是在研究u物,医u向来是不分家的,所以,他如今也才敢接下皇宫里面这个差事。
没多少武功修为的他,遇上这么一个已经步入一流高手行列的少年,他能有什么底气。
这会子头上的汗都下来了,马上道:“少侠有所不知,我家那妇人,真真是一恶妇。早想休弃,可他武功高强,又霸占了我的绝情谷,我为了躲她,便是有家也不能回,更是得寄人篱下隐姓埋名……少侠要找她,我给少侠将绝情谷的位置画下来,少侠只管找去!”
倒是交代的够利索。
“果真是绝情绝义呀。”杨过摇摇头,“你就不念着夫妻一场……”
“哪里是夫妻,我都是被迫的。”公孙止说的不知道有多可怜,“那是少侠不知道她的恶行。当年谷中有一婢女,聪颖好学,人长的也清丽不俗。我见她资质颇好,便想传授她些针灸之术,只是被我那婆娘抓住了,非说我们在行那苟且之事,便把那婢女扔进了万蛇坑,那么如花似玉的一个鲜活姑娘,生生被那么折磨死了。你说,我怎么能跟这样的人过下去。少侠要寻仇,只管找她去……”
“你倒是会借刀杀人!”杨过一口挑破这家伙的打算,说了这么多,不过是当自己真是仗剑而行不知江湖险恶的莽撞小子,不仅要调开自己,还要借自己的手除掉他生平的大敌。美得你!
公孙止一点没有被捅破的尴尬,一看对方不入套,脸上比之前更真诚:“看来少侠不是为了裘千尺来的……不知……”
杨过干脆坐到书桌后,把剑横放在桌上,看着他问道:“现在才知道,公孙谷主原来是一位神医。”
公孙止面色一苦:这可是戳到要命的地方了。自己的身份要是给捅破了,自己只怕连这贾家也出不去,除非下手u死这一府的人。可自己的行动是受限的,活动区域也仅限于这个小院。外面有一队人马把手,吃喝用的,根本就不用自己这个院子里的一星半点。想算计也不是那么容易能算计成功的。便是枕边的女人,问问她们,心也是向着主家的。
更何况,流落江湖更得糟,时时都得提防着裘千尺,担惊受怕的日子自己当真是过不了的。
他不想,也不敢被人捅破了身份。
于是,马上谦卑了下来:“在少侠这样的真人面前,在下怎好故弄玄虚。那贵妃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病症……许是求子心切,用了相冲的丹药,像是中了丹u……”
这倒是跟龙儿那边收到的消息差不多。想来这老小子没敢在这事上撒谎。
习武之人,多少是懂一些医理的。其实中u倒是好解决,要命的是这种丹u,解也是能解,因着它是一天一天,长年累月之下才深入骨髓的,所以,解起来也最是缓慢。便是解了,之后身体也较之常人羸弱。
杨过心里便明白:“看来公孙谷主这以后要飞黄腾达了。”
公孙止连连摆手,之前确实是那么想的。这个贵妃,十年二十年,只怕也都离不开自己的。只要用药这么一天两天的给吊着。
杨过却笑了一声:“你要是真要是靠着这个一位贵妃,想飞黄腾达,这也想的未免太简单了些。贵妃正值妙龄,又为官家诞下唯一的一条皇家血脉……这个时候,若是香消玉殒,官家必是痛彻心扉,百般不舍。可这人若是活着,一年两年,三年五年,病体沉疴的,便是一般的男人,也难对妻子情感如一,你能指望一个九五之尊,对这样一个贵妃始终荣宠?”
公孙止心里咯噔一下,这倒也真是。他从没有朝堂这根弦,想法也简单。如今被这么一提,好像还真是如此。
那边杨过的话却又格外的刺耳:“就拿阁下来说吧,尊夫人活着,便是当年也是美貌佳人,夫妻二人也曾柔情蜜意,可在阁下心里,至今记着的,还是那一个个貌美的婢女,为何?”
因为活人比不过死人!
公孙止心里认可这话,心道:大不了以后找个更大的靠山便是了。
他才这么一笑,杨过就笑:“想找靠山,借助外戚,可不是高明的主意。”
公孙止便是没有权谋这跟弦,也听出几分不一样的意思了。这少年似乎是带着几分提点的意思。
他便试探着问:“不知少侠有何指教?”
杨过这才给了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既然知道得宠的贵妃都求子不能,你就没想到点别的?”
公孙止一愣,而后眼里闪过一丝什么:“少侠是说那位官家?”女人不能有孕,若不是女人的问题,必是男人的问题。这位贾贵妃得宠不是假的,那是真真得宠的很。
他的心跳的很快:“这以后无子嗣……”
“官家便是先帝的皇侄,还是嗣侄。”杨过又提了一句。
公孙止愕然的瞪大眼睛:“少侠是荣王的人。”
杨过轻笑一声:“看来公孙谷主对朝堂之事,当真是半点也不懂。我怎么会是荣王的人呢?告诉你也无妨,我姓杨。”
姓杨?
“杨太后……”公孙止露出异样的容色来:“您是杨太后娘家的后辈……”那就难怪了。
他的耳朵也不是白长的,也听说了一些八卦事。知道自打史弥远死了,杨太后的话只要涉及到前朝,就不大好使了。杨家虽是尊荣无双,但权力却也远不如从前了。
杨过轻笑,没有否认公孙止的猜测。其实,他也正是希望对方往哪个方向猜的。见他果然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了,便道:“你替我办事,杨家和太后自然是你的后盾。虽然面上不显,甚至不跟你往来交际,但这将来若是太后成事,你自然是首功一件。便是太后娘娘不能成事,你也有后路可退。”
公孙止便明白了几分:“杨公子是想叫我暗中投荣王?”
“不是荣王!”杨过低声道:“荣王跟官家兄弟情分极深,幼年又是受苦苦难的,这样的情分可不是轻易能撼动的。但别人就不一样了!若是别的人知道官家的身体状况……”
谁不动心呢
公孙止倒吸一口冷气:杨太后这是要挑拨亲骨肉争斗,她从中间获利呀。
这么想下去,那这官家不育,贵妃中了丹u,究竟跟杨太后有没有关系,这真都是说不清楚的事。况且,这样的人家,人家的子侄竟然还习武,武功还不弱。自己这条小命,当真就在人家攥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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