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斗法

“肃静，肃静，公堂之上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一声咳嗽之后，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又是一阵训斥声音。
朝廷派下来的官员一共三名，左边两名，右边一名。
说白了，下面一群人在这里争个你死我活一点用都没有，这几位才是说了算的。
此次出声的便是坐在右边的这位，他头戴乌纱，身着玉饰腰带，是一副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者形象。
大乾世界靠右为尊，此次下来的三名钦差官员中唯独此人独居右位，地位明显是最高的。
一番训斥之后，效果也很好。纷纷乱乱的县衙大堂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老者身上。
老者也不惊慌，缓缓开口，一看就是大风大浪经历多了的。
“曹县令，武德司是我大乾栋梁。驱妖降魔安灾定乱，从来都是忠心耿耿，此次内斗我看多半是下面的人私自干的吧！”
似乎是不满堂下众人争执，老者直接就希望将此事定性为下属独走。
“是极，是极，此事一看就是奸人挑唆。大乾数百年，武德司为天下为苍生付出多少。清者自清，我看这背后一定是有人污蔑。”
正当老者话语刚刚落下，祖安县令曹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左侧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就突然出声。
他口若悬河，侃侃而谈，言语之间不断诉说着武德司降妖除魔的辛酸往事。许是以为官位最高的老者畏惧武德司的权势，选择服软，便一改原先低调观望的状态，竟然开始攀咬起来，一口断定此次案件有外人干预，看他的语气赵鸿等人一定是使苦肉计，故意来陷害武德司的。
武德司的人？赵鸿心中嘀咕着。
高墙大院阻止不了流言蜚语，这几日因着身体的原因赵鸿虽然足不出户，可是还是事事关心的。
朝廷的听审团虽然是近日才到，可是关于他们的身份立场却早已经流传开来。
坊间有消息，下来的钦差官员一共三人，武德司自不必多说，事情最脱不了干系的就是他们，来的便是这位大腹便便的乌衣校尉余原。
余下两人就很有趣了，一人姓孟，七品主簿，掌机要文书。官职没问题，品级也正常，令人议论的是他的出身来历。孟征，端平元年进士，昭武节度使麾下，利州七品主簿。
节度使，一个难以言说的团体。如果说朝廷内部权势最大的是武德司，那么外部权势最大的便是节度使了。
大乾立国四百五十年，更续六帝，也曾耀兵异域，也曾生机勃发。只是日升月落，草木枯荣。人间事逃不过代谢两字，似大乾这样的国家国势本就不可能一直昌盛。成帝赵胤元年，幼主登基。正所谓主少国疑，此时的大乾外有蛮族入侵，内有边军大将反叛，没过几年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就这样爆发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正所谓兵过如梳，匪过如篦，战争对一个国家的打击是最为巨大的，一场洛阳之乱，本就走下坡路的大乾这下彻底跌落谷底。
边疆。在北方，为了成功叛乱，叛将三次请蛮族入关，相助侵占了关键的一十六州。在南方，兵力空虚，臣服多年的南越、荆蛮纷纷叛乱。
朝廷。皇位废立向来是国之大事，也是一场风险高，回报大的游戏。武德司本就势力庞大，庆阳之乱中更是成功发起宫变，彻底坐大了。
地方。庆阳之乱蓄谋已久，声势浩大。南方的武明夷，北方的白元琅，东南西北，一时之间是烽火四起，狼烟遍地。也正是这次叛乱使原来政通令达，安逸承平的大乾一下子多出了无数的节度使。
节度使，分镇各州，节度地方。收税、征粮，代替行驶着朝廷所有的权力。如果一个东西长得像军阀，干的也是军阀的事，那它就是军阀。各地节度说是大乾的一份，也只是名义上而已。
孟征，一个大乾朝廷正规科举出身的进士，到最后却成为了地方节度使的官吏，真不知道这次来是打谁的脸。
除了代表昭武节度使的孟征外，最后一人身份也很特殊。
赵白石，礼部五品员外郎，宣帝三代孙，正儿经的宗室族老。不是说朝廷最近正在大力打击宗室，整顿勋贵，玩假的吗？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多。一场简简单单的同僚杀人案搞得这么复杂，是在场所有掺和进来的人都没有想到的。
“正是，正是，余兄说的好。如今这世道奸人作祟，老实人吃亏，我看武德司这次一定是被诬告了的。查，一定要把奸人都给查出来，我看这个莫名出现的赵鸿就很可疑嘛！”
左边的孟征开口，不知为何，他竟然也跟着附和起武德司的说法。
颠倒黑白，矛头一下转向了赵鸿等人。更有意思的是此案最积极的控告是损失惨重的巡捕队与曹县令，武德司与节度使却直接将矛头转向了没什么人注意的赵鸿。
堂上，眼见火烧的方向不对，一直没有出声的县令曹狩也惊了起来。
死的手下是他的人，巡捕队那晚也是他派出去的，如果说最想惩治武德司的就是他了。可是谁曾想到局势演变的这么快，指鹿为马，明明证据确凿的一个案子竟然也能让武德司的人轻易翻盘，黑的说成白的。
看了看坐在右边的赵白石，曹县令没有说话。
醉翁之意不在酒，武德司与节度使两派人马一齐出声，摆明了是针对朝廷，针对坐在右边尊位的赵白石而来的。
事情是你先开口的，要说退让也是你先退的，如今被反客为主，该您收拾烂摊子了吧！
虽然不说，可曹县令的眼神很明显表现出这个意思。
赵白石没有说太多，只是示意曹县令继续审判下去。远远看去，他神色不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等了许久，终于轮到赵鸿他们出场了，按照次序每人都要接受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