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垫背

李靜淳端起茶盞淺斟了一口，眼神隨意掃了一眼旁邊的漏鬥一眼，戌時一刻，抱琴應該要動手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不一會兒，火光就映照了出來，一陣灼熱的熱浪滾滾襲來，濃煙四起。
“怎麽回事？”葉婉柔一臉震驚看著門外突然撩起來的火光。
“好像是起火了。”李靜淳淡淡說道。
門外一片混亂，但是沒有人能夠沖進來。因為抱琴把油脂塗在外面，再加上幹柴，火是從從外往裏燒。
現在整個雨柔苑都已經陷入一片火海。
他們所在的東閣處於比較靠後的位置，所以火勢還沒有蔓延過來，但是外面的人也壓根進不來。
“起火？”葉婉柔不敢置信，完全不明白怎麽好端端的雨柔苑就突然起火了？
火勢在油脂的助燃下蔓延的很快，從發現起火到燒到她們面前，也不過短短一盞茶的功夫。
“來人啊，救火！快來人啊！”葉婉柔先是楞住了，終於反應過來，大喊呼救。
如果她沒有把雨柔苑的侍衛調走，也許還來得及滅火。但是，她為了不給李靜淳留一條生路，已經提前兩天把人調去瀟湘苑了。
“長姐，沒用的，雨柔苑的侍衛已經被你調走了，外面那些丫鬟，進不來。”李靜淳看著對面的葉婉柔語氣平靜，面對著一片火海，臉色鎮定的看不出絲毫慌張。
葉婉柔想站起來往外跑，卻發現自己昏昏欲睡，根本提不起力氣。聽見李靜淳的話，驀地看向她。
四目相對。
李靜淳的鎮定，讓葉婉柔心裏一慌。
“慕兮，我四肢乏力，你……你扶著我一起跑，外面雖然火大，但離出口也不遠，我們沖出去，比他們沖進來簡單。一定可以跑出去的，你快帶我一起走。”葉婉柔勉強克制自己的心慌，裝作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說道。
李靜淳抿唇一笑，“長姐說的沒錯，跑自然是能跑出去的。可是，我為什麽要帶你一起呢？”
這一句話，讓葉婉柔本來因為安神香有些昏昏沈沈的頭腦瞬間清醒，用一種震驚而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李靜淳，“你說什麽？李靜淳你……我懂了，原來是你！這場火，是你放的！”
此時此刻，葉婉柔終於察覺了不對勁。同樣是熏香，為什麽只有她昏昏欲睡，李靜淳卻什麽事都沒有。除非李靜淳早知道熏香不對，早有應對。
“侍衛是你調走的，香料是你弄的，油脂如果沒有你的掩護，更加沒有人能把這種東西弄到雨柔苑，還有那個點燃這一把火的抱琴，也是你的心腹。堂姐，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你一手策劃，跟我，有什麽關系？”李靜淳唇邊勾起一抹明亮卻透著蝕骨冰冷的笑。
漫天大火，前世今生的記憶重合。
一切的悲劇，她日後痛苦的源頭，就是從這一場大火開始。這一場火，帶走了這世上最愛她的女人，她的娘親。這一場火，讓她失去了一個女子活在這世上最重要的籌碼——臉。這一場火，是她前世記憶裏永遠的傷痛。
而制造這一切的，就是眼前這個前世和她做了一輩子好姐妹的堂姐，葉婉柔。
“李靜淳，你好狠毒。竟然想要燒死我！”葉婉柔心神大亂。她沒想到自己謀劃的一切，全部都已經被李靜淳知道。更沒想到李靜淳的反擊如此迅速，搶在她動手之前，先發動了這一場大火。
在她的印象中，李靜淳再怎麽有才，依舊是那個膽小懦弱被她騙團團轉的孤女。不是現在這個置身於烈火之中，還能風輕雲淡看著她的女人。
李靜淳唇邊勾起一抹淺笑，“跟堂姐比狠毒，我自愧不如。”
“李靜淳，其實……其實這場火，跟我沒有關系。我調走侍衛是為了給你的瀟湘苑修葺房子，你說的香料我真的不知道。什麽油脂什麽抱琴，我更是沒聽過。”葉婉柔一把攥住李靜淳的手腕，漂亮的眼睛誠懇的看不出絲毫異樣：
“你從小就在我們大房長大，三叔從軍，三娘為了給葉泓治病不在家，你孤苦無依，我跟你最親。我們姐妹十幾年的情分，你怎麽能懷疑我想要燒死你呢？你一定是對我有什麽誤會，慕兮，你一定是被奸人騙了，我待你跟親妹妹一樣，怎麽可能害你？”
這般懇切誠摯，如果是前世那個信任她的李靜淳，還真的以為這是一場誤會。
難怪前世會栽在她的手上，至死才知道真相。固然是因為她太信任葉婉柔，從未懷疑，也是因為葉婉柔，實在是滴水不漏。
被自己翻盤了，還能立即想好謊話圓過去，把一切推到抱琴身上。
只可惜啊，現在這個李靜淳，已經不是前世那個李靜淳。
“慕兮，這是一場誤會。難道你要在這裏跟我同歸於盡嗎？有什麽話，我們出去再說。我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解釋。”葉婉柔表面上好言相勸，心底已經著急的不行。
火勢越來越大，再不出去就來不及了。而更讓她恐慌的是，熏香的效果漸漸上來了，她這會兒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李靜淳好整以暇看著她，唇線微微上挑。一句話都不說，但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葉婉柔一顆心沈到了底，看見她軟硬不吃，生死關頭終於露出本來面目，惡狠狠威脅，“李靜淳，這是你逼我的。你想要我死，做夢！要死一起死，如果今天我能僥幸活下來，我一定讓你不得好死！”
說著，她就死死拽住了李靜淳的手臂，要死也要拖李靜淳墊背。
李靜淳嘖了一聲，“堂姐，你都要睡著了，還想拖著我陪你？還是要謝謝你的香料，自食惡果。你就好好享受自己準備的一切吧，我就不陪你了。”
葉婉柔極其不甘心的攥著李靜淳的袖子，但是李靜淳只是輕輕一擺手，她就手心無力抓不住，眼睜睜看著李靜淳從座位上起身。
“我不甘心……”葉婉柔憎恨地看著李靜淳的身影，視線卻漸漸模糊，終於抵擋不住困意侵襲，睡了過去。
火勢越來越大，天花板上不斷有燒斷的木頭落下，很快這一方也要燒塌了。李靜淳卻沒有急著沖進去，這一局，她賭的很大。
葉婉柔不是普通閨秀，她一旦被燒死，就算所有的一切都天衣無縫和李靜淳毫無關系，但是，也不表示老太君就相信真的沒關系。
大房怎麽想無所謂，老太君是她在葉府的保護傘，所以她要到最後一刻才出去，自己也一定要受傷，才夠逼真。
她要把自己擺在受害者的位置上，洗清嫌疑。對葉婉柔狠，對自己，也狠。
濃煙四起，火勢滾滾，此時整個葉府都被這驚天動地的一場大火震動了。
眾人發現這場大火的位置竟然是雨柔苑，而李靜淳和葉婉柔就住在裏面，四處的侍衛調動了起來，只可惜雨柔苑的侍衛不在，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等眾人圍在雨柔苑門口的時候，火勢已經變成一面火墻，進不去了。
“大小姐呢？大小姐出來了嗎？”趙夢蘭扯住一個提著木桶澆水的奴婢問道。
那奴婢哭著說道，“大小姐和四小姐都在裏面，還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