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苟活

阿焕两天后再次醒来，我正在他的床边熟睡，并未看到他眼中的眷恋与痛苦，他抬手摸向我的脸，我才醒来，我看见他清醒，一时不知道做什么表情，我知道这是回光返照，我只能对着他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那天我扶着他去了院子里晒太阳，他与他家人说了一会话，我和他坐着马车去了我们小时候一直去的北桃山，那天天气很好，桃花开满枝头，我坐在地上阿焕靠在我身上，远处是阿焕低声哭泣的家人，阿焕看了一会桃林，抬头看向我，笑得一脸满足。
而我哭了，我抱着阿焕崩溃的大哭，像是要把泪水流干，阿焕抱着我，他已经说不说出大声的话，他费力的凑近我的耳边，我向下俯身，他断断续续的小声说
“阿寒，这几个月你陪在我身边，我一直知道，我很开心，这16年我一直很开心，有你我一生很满足。还有以后呀，你别总贪凉，也别做危险的事，我不能再保护你了……咳…咳咳”
阿焕开始咳嗽，我轻抚他后背为他顺气，他缓了口气，继续道
“阿寒，我还未对你说过，我很爱你，一直都很爱你，我舍不得你，可能老天认为我遇见你就是一生的幸运，所以他才要带走我。我是不甘心的，我不能陪你一生，我有私心，那日我真的想进王宫求熙王收回王令，逼你嫁给我，不想让你和别人在一起，可我想起自己时日不多，我舍不得以后的日子你独自过。今后找一个爱你的夫君，如果可以记得来我坟前让我看看你穿嫁衣的模样。”
我哭的不能自已，点头又摇头，紧紧抱住他，话也不说不完整
“阿焕，我不值得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逼你妥协，我想着你和婉容在一起，我就能安心与言朗在一起，我还认为你在逼我，这样的我不值得，我不配你的喜欢”
阿焕轻轻摇头，笑着道
“你呀，一直小孩子心性，想法很简单，正因为你如此我才不放心离开，你要记住，你值得我的喜欢，只有你值得。”
我边哭边摇头否认阿焕，阿焕费力抬手揉了揉我的头，他抓住我的手，温声道
“阿寒，我走后，你要好好活下去，带着我那份一起活下去，若是你为了我做什么傻事，我也会走的不安心，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我用力点头，哭着说
“好……好…我答应你”
阿焕听到我答应他好好活下去，他很开心的笑了，他最后一次为我擦干了泪水，最后一次喊我的名字
“阿…阿寒，别哭，你这么好的人，值得我的喜欢，我希望你记住我爱你，可我更希望忘记我，即便我有私心，我这辈子却最怕你难过。这一生我很满足，遗憾的是不能陪你到老，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去找你，别忘了…等…等…我”
阿焕说完闭上了眼睛，手从我的脸上滑下，我看着他带笑的面容，一时笑，一时哭，边点头边说“好”，疯癫的不成样子，我不敢动阿焕，我怕阿焕消失，我就一直抱着他，一直不松手，直到天黑了，天又亮了，我支撑不住，昏了过去，也没松开他。
醒来后是阿焕死后的第二天，他们说那天没人敢去打扰抱着阿焕的我，直到我晕倒了，才敢上前。我死死抱住阿焕，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分开我们，把阿焕安置在灵堂。他们没在我昏睡时火化阿焕，想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我看着阿焕没有生气的脸，这一次我没有哭，这几个月我的泪水已经流干了，况且阿焕也是不希望我哭的。阿焕火化，言朗也来了，他瘦了很多，我不敢多看他。婉容也来了，她看着我满眼仇恨，恨不得把我抽筋剥皮，她没有骂我，只是哭的不能自已。后来我听别人说她曾在我不在时看过阿焕几次，在我回来之前走了，阿焕走的那天，她闭门不出，也没有来过。
我轻叹一声，轻柔的摸了摸阿焕的脸，又握了握他的手，看着他被烧成灰，装在小小的盒子里。从今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他，再也没有人护着闯祸的我，再也没有人每日为我去买米糕。我小心的抱着盒子，如同再抱着还在世的阿焕，我怕摔碎盒子，拼命压抑全身疼痛，把它拿回卧室，放在我的床边，吐出一口血，之后就是一日一日的梦魇。
醒来时是我生辰的前一天，我昏睡了一个月，抱着阿焕的骨灰盒子不肯松手，我醒来后带着阿焕的骨灰回到了襄王府，没有人敢劝我，他们许是认为我受不了打击疯魔了，他们看着我低声哭泣，我向他们道谢，回到襄王府。
我安排下人购买成婚之物，父母和哥哥看着我欲言又止，半天也帮我去准备，左承和左承夫人也是如此。我写了很多婚帖，我和阿焕的。
在写给翊王府的婚帖时，我犹豫的停下了笔最后还是写下“邀请翊王极其家眷参加左承府三公子叶焕与襄王府三小姐婚礼”，写到最后我的手颤抖的拿不住笔，我褪下胳膊上的镯子，细细抚摸，差人把婚帖与镯子一同送给言朗。我们没有以后，从阿焕病重那日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