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是黄粱一梦的荒唐

清梦初回秋夜阑，床前耿耿一灯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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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日子天儿凉的厉害，纵是本就体寒的俞卿锦也会被不时袭来的寒风吹的打了个寒噤。
她裹紧了身上单薄的披肩，望着愈发荒败的长锦园叹了口气。
“怎么苏府大小姐在离开家之后这么狼狈？”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戏谑。俞卿锦循声望去，竟是先前与她有着一纸婚约的傅寻归。这地方偏得很，他是怎么找来的。
傅寻归见她不理自己，便一步一步向她走去，眼眸里流转着波涛汹涌的暗流，他轻声问：“阿锦你就是宁愿活在这个鬼地方也不愿嫁给我，是吗？”
俞卿锦微抿唇，恍惚间看见了那日听到提亲消息时有多欣喜的自己。可她不能，她什么也不能，“傅寻归，我配不上你。我只是个空有俞夫人名号的苏府不受待见的所谓嫡女，而你将来是有望继承国栋的良才，我非你良配。”
“阿锦，你若是在意这世人的目光，我可以带你离开这个地方。到时候我们两个人就住在小山村里，我养家，你养儿，我们过我们的神仙日子。”
傅寻归像是被勾起美好憧憬似地笑了起来，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对俞卿锦的倾慕之意。
俞卿锦心里一角忽然松动了些许，但她还是淡漠地瞧着明朗的傅寻归，“你一堂堂七尺男儿竟为了儿女情长说出这样的话，你对得起我娘亲用生命换来的如今的太平盛世吗？”
傅寻归解下身上的袍子披在了俞卿锦的身子上，扶着她的肩一字一句道：“盛世与乱世皆与我傅寻归无关，与我有关的只是俞卿锦这个人，记住了吗？”
俞卿锦抬起手轻抚着面前她爱了十多年的男人的脸，好些日子不见他似乎比以前更消瘦了，眉宇间的那股英气还是那样令她着迷。可她要清醒，不现实的感情总要有一个人来打破这幻念，她一狠心说：“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我早就不爱你了，别再纠缠不清了。就当是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傅寻归感受着那只纤细的手骤然滑落自己的脸，他想握住却也只是轻碰了一下便扑了空，他想说的话也全部哽咽在喉，他想过好多样结果却从来没想过会听她亲口说不爱他了。
“你该是娶阿妹苏朝亦的，到那时你是苏府正堂的夫婿，未来大东陆的良将，别再把精力浪费在我的身上了。况且你也该知道，我和宫羽凌彼此心悦已久，婚期都已经定好了。”
俞卿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如此畅通地讲出这段话的，她看着面色愈来愈阴沉的傅寻归，心里一阵钝钝的刺痛。
她拒绝傅寻归多少次了？想来他也该心灰意冷了吧？
傅寻归伸出手想去像从前那样把她捞进怀里，可她却警觉地后退了一大步。他缓缓地将手放下，目光仍旧是那么柔和，他软着性子问她：“阿锦，是不是我突然的提亲让你没做好准备？那我可以缓一缓再来娶你。还有，你说你跟宫羽凌彼此心悦，那我们的以前呢？那我呢？是不是都在骗我？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与这些都没关系，我就是不会嫁给你。再有你也该知道我厌烦苏朝亦吧？就因为她中意你，为了报复她我才假意和你缠绵的。”
俞卿锦说着说着就笑了，这话假到自己都不相信了。可傅寻归这呆子就是这样，她说什么，他便信什么。他那么有傲骨的一个人，怎么能架得住一个姑娘三番五次地拒绝呢。
傅寻归揉了揉眉心，眼里的温情一点一点被他剔除碾成尘埃，他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既然如此，俞姑娘，这么些年来傅某的自作多情扰姑娘良久，还请姑娘见谅。”
说完，双手一作揖，身子稍稍前倾，言语间尽是陌生疏离。
俞卿锦艰难地滑动着沙哑的喉咙，淡淡道：“好。”
“俞姑娘，我听说下月初六是你和宫大人的婚宴，那时我必厚礼相送。”
傅寻归拿出怀中的大红色绣金线的请柬，扔在了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清风归渡，与子不负。俞卿锦，你到底也没能渡我。当时宫羽凌说你们要成婚了，我还不信。现在想想，还真是无知轻狂。也或许是因为，我还以为你爱我。”
“俞卿锦，你我之间虚空一场，终了你也只是我的一枕黄粱梦。”
傅寻归停在了门口，平缓地讲出这段话，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如果他能回头，就会看见泪流满面的俞卿锦。
俞卿锦的眼里盛满了泪，氤氲不清的是那个曾经令她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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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被风侵蚀的摇晃的烛火忽明忽暗。俞卿锦慢慢地睁开眼，瞧着身上傅寻归的袍子，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刚刚那些是梦还是现实。
她望向未关的窗，外面是无边无尽的黑夜，她只觉得自己要融入这茫茫的夜色中了。
俞卿锦勉强地支撑自己从床榻上起来，胸口闷的她难以喘息。只怕是自己，命不久矣了吧？也好，这样便彻底断了傅寻归的念想。寻归寻归，何时能寻到归处呢？
她胡思乱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离她不远处站着个男人，正一脸痴迷地瞧着她，来之前身上的戾气也在见到她之后，全都消散殆尽。
温柔的夜风吹了进来，她感觉舒适了一些。忽然起了兴致，哼起了小曲：“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酥软绵长的调子勾的人心里一片柔情汪洋，一颦一蹙一投足，尽显慵懒之意。便越发显得两靥的愁情如空明照水般清晰起来，含情的眉目转盼流长，万般的媚态悉在眼角。
俞卿锦不经意间往旁处看了看，正当入眼的便是个男人，她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宫羽凌，你来干什么？”
见她问话，宫羽凌这才依依难别地收回目光，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她的床边，“傅二公子放心不下你，便将我寻来接你回苏府。”他瞧着她的脸蛋儿，心里越发生出欢喜，他是爱极了她那两道小山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