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抬爱

殷婳的声音很温柔，仿佛就是寻常人家的相公在照顾小媳妇的情绪，低低柔柔的，听着就让人发酥。
她牵着秦旭的红盖头，刚好只有她能窥见盖头底下的容颜，那张浸着丝丝病气的脸微蹙眉心，眼尾晕着桃花嫣红，薄唇轻轻抿合，许是抹了唇彩，异常红艳，衬得肌肤更加雪白细腻。
十四岁就长成这模样，再过几年等五官长开了，该是何等一面惊鸿之姿？
殷婳放下盖头，覆在秦旭腰间的手不禁蜷起指尖，只是一个轻微的动作就让秦旭全身僵硬，他声音压得极低，沙哑得厉害，磕磕巴巴的，“放、放开。”
殷婳却收紧手臂，秦旭忙伸手抵住殷婳双肩隔开距离，然而手心碰到殷婳肩头时，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推拒的力气渐渐放轻，终是乖巧地坐在殷婳腿上。
“新纳的小妾不太听话，寻了半夜才找到，让姑娘见笑了。”殷婳拉下狐狸面具，搂着秦旭起身，“姑娘有旺夫相，但八字还得配对人。在下无福，谢姑娘抬爱。”
俏姑娘见她身侧已有佳人，不好继续纠缠，僵硬地扯出一抹微笑，“那奴家便退下了。”
殷婳微微颔首，俏姑娘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百木森冷冷地站在两人身后，双眼死死盯着秦旭后背，幽怨出声，“殿下，人还是交给我吧。”
殷婳回头望他，横在秦旭腰际的手臂刚有松开的迹象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摁住手背，耳边响起软软的祈求声，“我、我疼。”
秦旭半靠在殷婳肩侧，微微侧过脸，低头凑向殷婳肩头的衣料，秀气的鼻尖蹭过料子，能嗅清殷婳身上独有的松木香气，带着一丝丝雪的清凉，淡淡的，他很喜欢闻。
百木横在中间，表情愈发阴沉，“殿下别听他的，他纯粹想占你便宜！”
“你说什么荤话呢？”幻翎抬手拍他后脑勺，“人家才十四岁，哪有你心思多？”
百木有些怒了，“我心思多，你说说，到底是什么心思？”
幻翎叉腰，抬头顶上百木凶巴巴的目光，“你个榆木疙瘩脑袋，我从小跟你在一个和尚庙长大，你拉什么吃什么我都知道，就你心里的小九九还想瞒过我，做白日梦吧你！”
百木急红了脸，愤然怒斥，“你话不要说反，恶心死了，你全家才吃屎！”
平地一声惊雷吼，茶肆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投过来，千奇百怪的目光纷至沓来，在百木和幻翎之间来回打转，偶尔停在他们中间殷勤劝架的男侍卫身上。
殷婳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放开秦旭自行先走，走了两步，没见秦旭跟上来，便半侧身往回看。
秦旭一袭红纱衣孤零零地站在桌边，血蛊的副作用还未完全消除，他的视线仍旧不清，还被红盖头挡住视线，行路多有不便，周围来往的人多，稍有不慎就会被撞倒，故而不敢轻易举动。
殷婳折返回去，直截了当地把人拦腰抱起，在一阵惊呼声中阔步踏出茶肆。
百木吵着吵着突然发现自家殿下不见了，怒气一上来，当即伸手捏住幻翎的鼻子，等幻翎闭上叽叽喳喳的嘴才放手，脸色黢黑地离开茶肆。
衡都大街热浪不息，花灯堆满了街道两旁，每年消寒节的花灯大会要持续到天亮才结束，时辰虽到寅时三刻，出来观灯赏玩的百姓却热情不减，杂耍卖艺的、猜灯谜的、舞灯舞狮的应接不暇，五光华灿。
秦旭窘迫地缩在殷婳臂弯间，双手圈着她的脖颈，微凉的指尖碰到瓷白肌肤，四周人声叠叠，光影绰绰，提心吊胆半年以来，他浮躁不安的心在此时终于得到片刻安宁。
或许是因为殷婳对他有救命之恩，或许是因为殷婳坐拥他想要的权力，殷婳在他心里总是不同于旁人的。
“殿、下。”秦旭艰难地吐字。
殷婳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她戴着狐狸面具，声音听起来有些闷沉。
秦旭别扭了许久才开口，“以后不、不要、要这样。”
殷婳挑眉，“这样是哪样？要还是不要？”
秦旭万分窘迫，脸颊又开始发热，他从未觉得说话结巴很丢人，直到遇见殷婳，在她面前，说话磕巴一下都会让他紧张，于是他换了种吐字方式，“男，子，不，能，抱。”
说一个字顿一下，结巴倒是没有，却另外带了强硬的警告意味，让他更加无地自容了。
殷婳不以为意，“本殿只当你是发育不良的孩子。”
秦旭，“......”
这时一对青年夫妇引着粉嫩可爱的女童从两人旁边走过去，一家三口笑逐颜开，世间至亲密不可分。
殷婳不禁回头，目光追着他们远去，想到了一些久远的回忆，步子渐渐放慢，最终停顿下来。
“能说说九儿的源来吗？”
殷婳收起落寞的表情，抬步继续前行。
秦旭闷声说，“我、我家九代单、单传，我、我是第九、九个。”
殷婳闻言，忍不住轻笑，“有意思，你家做什么的，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秦旭蹙了蹙眉头，“不、不是，阿爷，阿娘，都、都是好、好人。”
“那你日后可要找个能生好养的姑娘，娶回家，盖一座屋子，开三亩田地，男耕女织举案齐眉，福气好的话保不准能破了九代单传的厄命，甚好。”
殷婳迎风浅笑，眼中映出满街花灯，似容纳了一世的火树银花。
秦旭举手掀起半边红盖头，扼首仰望殷婳，他即便看不清也深觉这位殿下品貌不凡，心间微动，“我、我都这样、了，没想娶、妻。”
殷婳思绪百结，“若你想追寻，天命自可逆。”
逆天命...
秦旭落下盖头，默默体会这三字的份量。
回到使馆，殷婳叫来两个男侍清理秦旭的身子，百木和幻翎迟了一刻钟才追回使馆，方才在茶肆，殷婳顾着人多没当场训诫两人，关起门后就把两人召到书案前说教，“枉你二人都是本殿亲手带出来的，茶肆耳目众多，今夜之事要是被有心人宣扬出去，传到皇宫，你们准备让本殿如何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