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各怀心思

赵长启终于理解小说里“晴天霹雳”的感觉了，他脑袋瞬间变得晕乎乎的，左手大拇指搭在左太阳穴上方，其余四根手指抚摸额头。他在下意识地安慰自己，不相信刚才那句话。
赵母眼眶红了：“我和你爸爸说好的在你高考完后就离婚，也不是其他什么原因，没有出轨，只是……性格不合。”
“对，所以你别多心，爸爸妈妈还是爸爸妈妈，只是不住在一起了，对你还是以前那样。”
赵长启在抖腿，牙齿在口腔里咬住腮肉，十分用力，有血从牙缝中渗出，他吞了下去，血的味道腥腥的，不太好喝。
“什么时候的事？”换了平时的赵长启，他不认为自己会有这么冷静地语气，“为什么要坚持到现在才离婚呢，嗯？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不是吗？”
赵父皱眉，语气变得严厉：“你怎么说话的？”
“你要我他妈怎么说！”
赵长启几乎是咆哮出口，他努力克制身体的颤抖，却做不到，他无法想象平时恩爱的父母居然早就有了感情裂痕，看着架势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
“装什么装？你们是不是还想说都是为了不影响我？做给谁看呢？还不是图个自己的心安理得，我呸！”
他狠狠地啐了一口，也看见了赵母那个小手提包露出来的离婚证的一角。
他咬咬牙，撞开家门冲了出去。
“赵长启，你给我回来！”赵父吼叫，但无济于事。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仿佛他就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那种失落感和心脏生理上的疼痛，再加上突然狂奔、身体来不及反应，在某个街头，赵长启忽然觉得极端不适，跑到一个垃圾桶旁边，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他似乎要把身体里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包括他的内脏、他的血液、他的骨头。吐到最后，从嘴里流出的只有点点清液，赵长启擦擦嘴，垂着头，被汗水打湿的额发落在他眼前，他透过额发缝隙看着灯红酒绿的闹市，来往的人，心中却只有一个想法。
真他妈恶心。
赵长启在填志愿的时候选择了离家较远的宁州大学，他想在新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将父母打过来的生活费全都打了回去。他会弹吉他，周末兼职当吉他教师，也算勉强能生活下去。
亲戚在电话中的劝导还是让他于心不忍，但他还是无法接受父母的生活费。赵父和赵母也急啊，没想到这会给儿子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便通过亲戚以过节红包的名义将生活费转交给赵长启。
幸好亚联邦的节日多，和红包八竿子打不着的端午节也给赵长启红包，说是端午节纪念姓屈的跳江，咱就整个红包，红红火火保平安，赵长启以为是长辈间流行的什么新鲜事物，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可自赵长启冲出家门后，他就养成了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当他新认识一个人，总会以最大限度的恶意去揣测对方，判断无害后才同对方交往。
所以韩怀谦打来电话的那晚，他选择逃跑。
奇怪的是，对于杜妍，赵长启没有任何揣测，或者说在杜妍面前赵长启的揣测失灵了，仿佛连自己的思维都无法控制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却也不相信书中的“天生一对”，这还是赵长启第一次没能揣测一个人，好像他觉得用自己的思维揣测她，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赵长启，赵长启？”
“嗯，啊？”
孙父叫醒陷入回忆的赵长启，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庄园边缘了，这里有木栅栏，绕着整座庄园围了一圈，孙父把手放在栅栏上，看着远方的夕阳：“这里有我和倩倩妈妈的大部分回忆，刚才也说了，倩倩也是在这里出生的，现在我事务繁忙，也没时间处理庄园了，交给文明者，不失为一种好选择。”
赵长启没好意思问孙千倩既然出生在这里，为什么还要把她送到外地念书，他嗯嗯地点头：“交给我好了，我保证还给你的时候，它还是像现在这个模样。”
“不用还，它是你的了。”
赵长启摇头：“名义上是我的，但我认为是借的，这关系到我的原则问题，孙叔不用多说了。”
孙父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深邃地让人看不透在想什么，他觉得很满意，为自己能和赵长启对话而满意。
杜妍将泡泡糖吐到纸上包住，丢进塑料袋里，又剥了一颗塞进嘴里嚼。它想起董新说的“你越来越像个人类了”，感觉有些厌恶，它对自己有人类的情绪也很厌恶，但它对自己能感到“感到厌恶”这件事更加厌恶。本来只是借助杜妍的身体观察人类，怎么就变成类似于赵长启影子一样的存在，他到哪儿，它就到哪儿了呢？
它完完整整地听完了孙千倩的故事，身体里杜妍的意识碎片一开始还波动剧烈，大概这就叫做人类的……吃醋？后来却愈发平静，甚至偶尔微微波动，仿佛是杜妍在无奈叹息。
人类真的和其他星球的生物有些不一样。杜妍这么想到，黑暗宇宙时期，就像人类写的书一样，整个宇宙恍若一片黑暗森林，没人敢暴露自己的位置。直到一个文明以一己之力平息了这场动乱，所有已知文明才聚在一起，协商着研究未被发现的文明。
可文明对自己的星球造成的破坏往往是不可逆的，对星球造成破坏，等同于对宇宙造成破坏，动乱平息后，宇宙中心位置的星体支离破碎，这种情况蔓延了无尽光年，唯有宇宙角落还可能会有新的文明诞生。
人类，是它已经记不清接触的第几个文明了，其他文明中，个体就是最基本的复制体，外貌一样、能力一样。人类虽然也是复制体，可细分起来每个个体都不一样。正是这个原因才让它着手研究盖亚，研究人类。
三人回到主楼时，厨子刚好把菜端到餐桌上，餐桌的形式很考究，有亚联邦古代皇家御用的风格在里面，赵长启定睛一看，厨子不是别人，正是六号。
六号见他们回来了，在围裙上擦擦手：“快坐下吃吧，刚弄出来还热乎呢。”
又有人从厨房里走出，赵长启再一看，是董新。
董新也没料到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在赵长启眼中，那个慈眉善目间颇具威严的老头居然变成了做饭厨子，这种反差让他有点儿懵。
董新目光对上赵长启的双眼，脸偏向餐桌：“看什么看，吃饭吧！”
赵长启哦了一声，乖乖坐下，他这才想起自己这几天都没怎么吃好饭，失魂落魄的他即使是许飞把饭用勺子喂给他他也没张嘴，除了杜妍，谁都没能让赵长启张开嘴。
这不是赵长启故意的，人类的大脑很奇怪，在大脑认为身体的主人不能进食时，除非用蛮力掰开他的嘴，否则连舌头都看不见，同时也会自动隐去这段时间的记忆，直到某个时候因为某些契机才能回忆起来。
赵长启心中暗道，自己还是把它当成真正的杜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