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风在青萍末

“小丫头做了件让本君刮目相看之事。”重年不知何时出现，懒洋洋地声音传来。
他指的是那个道士。时空逆转之时，一切人和事都退回原先的模样，若她及早将重年的提醒放在心上，便不至于......后悔皆是无用，来日多受些苦痛罢了。
“你们妖怪都如此清闲么？”谷小澈没好气道，“能得妖君刮目相看，真乃我的荣幸？”
“说对了，就是如此清闲。”重年打了个响指，“本君好心来看你，怎的火气这般大。”
见她面色郁郁神情恹恹，重年抓住她胳膊将人往身边一带，“不痛快就去打架，走——”
也不知他从哪找到这么多妖怪和小鬼，谷小澈每每有空时，重年就会抓着她去比试比试，有时是在各处捉鬼降妖，甚至还能碰到几只魔物。
拜他所赐，谷小澈一路找到不少天材地宝，于修炼大有用处，实战经验也是蹭蹭蹭上涨。
这日朱潜来未央宫用膳，柳明容不知其来意，面上笑意明媚，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身边嬷嬷。
嬷嬷退下去吩咐人去准备午膳，将他们的奶娘都仔细叮嘱过，不可让两个孩子一同出现。
朱潜看向柳明容空荡荡的身后，仿佛已知道什么。在她的忐忑不安中，两人用完午膳，朱潜道还有政务要忙，改日再来看望皇后。
柳明容盯着朱潜离开的身影，指甲将掌心刺出点点血迹，她绝不相信皇帝会无缘无故过来看她，方才他望向自己身后，是在找谁？
直至那日她的母亲来宫中看望，见她面色不佳，关心道：“娘娘近日似乎身体不适？”
柳明容看着自小教养她的母亲，忍不住趴在母亲身上哭了一阵，将公主之事道出。
“这样讲来，公主如今已找回？”柳夫人不太在意皇帝如何，反而关心起孩子，“快将人带来让我看看。”
谷小澈被带到柳夫人面前，她与明容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几乎是女儿翻版。柳夫人一瞧那模样就喜欢得紧。
柳夫人风韵犹存，仍可见当年气势与美貌，见女儿提起朱潜总是软弱之态，只恨不争气，“要为娘说，你何必遮掩，长得像又如何，他若能抓着柳家半点证据，何至于容忍多年？”
“可朱潜本就疑心瀚儿不是他亲生，近些年才消了疑虑，”柳明容头痛之时也顾不得避讳，直呼皇帝名讳，“如此一来岂非又要大做文章？”
“你爹在朝堂之上还能由他摆布不成。”柳夫人冷哼，“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不信柳家接不住。”
“娘，”柳明容深感朱潜与柳家都不让她省心，将女儿揽过来，“难道非要给柳家安个乱臣贼子的名头，爹才知收敛么？”
“他敢！”柳夫人嗔怪道：“你呀，怎地连自己夫君都降不住。”
柳夫人想着这事还赖柳相，心心念念要培养一个出色的皇后，那些后宅之事碰也不让碰，如今沦得在宫中被妃子作践。
谷小澈在她亲娘和外祖母之间来回转，这位外祖母好似是个妙人儿。
道士没了岳家还在，朱潜还未放弃拉拢岳昭的想法，他先派了岳媚盈前去当说客，似是随口提及，若她觉得六皇子母妃地位低下不利于发展，他可以给他换个身份更高的养母。
圣上何意岳媚盈几乎立刻便能猜出，往昔无比熟悉的沁华宫，如今已被皇帝下令改为瑾妃喜欢的布置，她强压下心中那口气。
多年以前她逃嫁她补上，瑾妃之位是她千辛万苦一步步爬上来，六皇子是她拼了性命才生下，而岳昭只凭着嫡出的身份，就能轻易将一切夺走，而今还要来劝她顺从陛下，这个宠妃当得实在窝囊。
若岳昭有了孩子，她和灏儿要如何自处？可她若不做，对皇帝没法交差，也没法得到岳家更有力的支持。
岳昭不太在意这位旁支家的妹妹，从前在母家时也听母亲提及过，岳媚盈生性要强，虽是庶出却自小很能讨人喜欢。她入宫后从未放弃争宠，是朱潜手上的一把好刀，刀尖对准皇后随他心意所向，指哪砍哪。
自回来后还未见过双亲，倒是这位妹妹跑得格外勤，大抵是得了皇帝授意。
御史监察百官，若完全倒向皇帝，为官多年，敢称清白正直之人还有几个？她与皇后达成协议还不够，关键还在于家中态度。
“干娘。”谷小澈也来了岳昭宫中。她如今的身形抽了条，不是那个微胖的女娃，谁见了都夸一句美人坯子，她往岳媚盈旁边一站，硬生生将她的美貌压了下去。
岳媚盈深深呼出一口气，一个小丫头而已，造不成任何威胁。岳昭哪管这位妹妹想法如何，将谷小澈往身边一带，“今日怎地有空来？”
“我跟嬷嬷学做的糕点，给你带过来呀。”谷小澈身后宫女呈上来一个食盒。
她俩旁若无人地谈笑，好似将岳媚盈这个大活人浑然忘记，两人的笑声不住地往耳朵里钻，岳媚盈脸都要僵了，正着恼之时瞥见谷小澈的侧脸，忽地冒出一个念头。
为何谷小澈同皇后生得这般像，若只是模样长得像柳明容，还可说是柳家人送进宫来的丫头。可这下巴额头，还有那股子冷静自持，却与皇帝颇为类似……
岳媚盈惊觉自己触碰到了什么，起身道：“妹妹忽然记起宫中还有些事务未处理，今日就先告辞，改日再来看望姐姐。”
“芳草，送送贵人。”岳昭将面子做得挑不出一丝儿错。
谷小澈望着岳媚盈略显急促的步伐，那背影似都带了欢欣雀跃，勾起一丝儿笑意。
十二皇子出生之时，她曾质疑过皇后，而那时皇帝对她还几分夫妻情分，她险些失去了六皇子抚养权，这次岳媚盈再不那么蠢，也未让宫人各处散播，这种手段太小气了。
她只是在几个交好的姐妹面前，不经意地提起过一回，“说起来皇后娘娘的养女，长得可真是美貌，那通身的威仪不比皇家的公主郡主差，不愧是娘娘亲自教导。”
有生了公主的妃嫔自然会去留心，关于那名养女同陛下和皇后都长得很像一说很快悄悄流传开来，直到某日朱潜独自走到稍偏远的宫殿之中，听见两个面生的小宫女亦在议论。
他心中一动，想起道士死后，找国师为再为大越国运占卜，国师却说那不详之人已出现。
倘若皇后当年产下的是一对龙凤胎，而又知晓了占卜一事......朱潜危机顿起，当夜他们搜查了宫中各处，唯有一个地方遗漏，那便是皇后所在冷宫。
若她将公主藏在屋中，用空的摇篮和嬷嬷引开暗卫，等到恰当时机再将孩子送走，也可说得通。
“陛下今日又来了。”嬷嬷在柳明容身边道。
柳明容将她母亲的话听进了心里，淡淡道：“去将瀚儿和澈儿一同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