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天降大任于草

在未央宫时谷小澈有自己的一间屋子，紧挨着皇后寝殿。惠王府里空空荡荡，女主人的身影从未出现自不必提，王爷也常年见不到人影，曼宁郡主独自占去两个院子，无人敢有异议。
谷小澈推拒了所有下人，连宫中嬷嬷也打发回去，自个将院子打通，四周筑起藤蔓竹篱，又布下几处阵法，再往里则是大片花田果木，中有白墙黛瓦的几间屋子，俨然在王府中辟出另一块天地。
这架势与管家想象中完全不同，王爷当初立志修道时，也只将屋中一应杂物搬走，那些个金银玉器如今在库房中都快生灰了，小主子似乎做得更绝。
“府中大小事务有劳管家费心，父王若回来问起可如实告知，其它时候若无要事不必相扰，除皇后娘娘外其他人等一律不见。”皇帝不可能来找她，自是不在谷小澈考虑范围之内。
终于自由了，她叮嘱完管家把木门一关，将庭院各处打扫完毕，翻出几块小小空地种上粮食，寻好地方打了口井，又将种下的果木花草巡视一遍，从今往后饮食吃穿便不用依赖王府。
“可算等到你这丫头空闲。”再无旁人，重年也无所顾忌，不打招呼地占了她一间屋子歇脚。
他在搭好的花架子上荡来荡去，手里还提着一物，“喏，在你家后山找到一处灵气聚集之地，正好遇见这花精，就顺手带了过来。”
花精自他手中翻落，化成一个面容妖冶明艳灼灼的男子，面色尴尬：“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谷小澈疑惑，桃夭不是一直只在山中修炼么，找她作甚？
重年看出她的想法，解释道，“本君撞见他时，他正被一只妖怪打得枝折叶落，差点现出本体，按本君的想法，一只花精而已死便死了，却听到他念叨你的名字，说什么早知不该听你的修炼之路漫长谁知会发生何事就该好好抓住心动之人一类的话，本君还以为你作过什么孽呢，想着帮你消了这桩，便先救下他。”
“你还惦记着我娘？”谷小澈不太敢信，桃夭若执意相扰，她只能替天行道了。
“哪敢。”桃夭的笑带着傻气，他那时以为必死无疑所以口不择言。此番保住性命，全赖他认识谷小澈，谁知这妖君耳朵这样尖，他嘀咕得那么小声也被他听见。
“我请妖君待我来见你，是想随你入这红尘，若能得遇机缘，也可早日修成正果。”他的修炼正到瓶颈处，已非潜心用功可破，先前被谷小澈点醒，桃夭便已有此念。
重年提议道，“这院中还缺个使唤的人，不如让他跟着，有你看着，他也不会惹出事来。”
“我可以。”桃夭连忙道。
谷小澈修为正在结丹后期，少不得要跟着重年多出门历练几回，刚入惠王府一切都还未定，宫中常会有人来寻，王府中还须有能帮得上忙的，桃夭无疑最为合适。
桃夭包揽院子所有清扫事宜和外客接待，有时还化作谷小澈的模样替她应付惠王或宫中琐事，民间每逢天灾瘟疫，他便出去行善救人，积攒下不少功德。
重年则带着谷小澈四处打怪寻宝，助她顺利结丹，迈入元婴初期。一人一妖一精怪在惠王府中生活得十分恣意，如此数载之后，直到莫风找上门来。
谷小澈的阵法源自从前在帝君宫中所见书籍，府中人非她允许不得其门，他人若有会轻功者或寻常修炼之人，自上空看去只能见到同王府周遭相似的景致，甚至奴仆丫鬟穿梭其间，与别处无异，自然也不会前来打扰。
这阵法自是瞒不过同出一门的师兄，他在宫中遍寻谷小澈不见，远观惠王府上空气场与别处不同，靠近便全然明白。
“数年不见，师妹已顺利结丹，可喜可贺。”莫风一眼看出她如今境界，惊喜道。
凡人躯体修炼起来进展缓慢，何况灵气稀薄之地，常人若是天赋绝佳又得机缘，没个百年也必不能达到此境。许是本就结合了人间帝王与凤命之女的样貌，谷小澈此时的容貌若在仙界，也很难找出相较的神仙来。
“师兄此来，可为大越国运？”谷小澈还记得他的任务，这数载光阴于她是一日一日真切地度过，于莫风师兄而言，不过是准确切入时间点找寻过来罢了。
时间已是三年后，她再次见到对方已生出些许陌生。而于眼前的师兄而言，怕是连半天都不到。他是这大千世界旁观的执棋者，她却是实实在在的此间人。
莫风见她模样虽改，过往之事仍旧清晰，直接开口道：“你可知，大越的每一位君主都有国师守护，如今的皇帝也不例外。”
谷小澈点头，在她还未出世之时，这一任国师便算出她是灾星之命，惹得朱潜对她颇为忌惮，若非皇后偷龙转凤，她恐怕早已死在朱潜手下。
“以师妹如今的修为，要推测命数运势不是难事，你或许也已知晓，大越气数本该在明年用尽，”莫风语气微微郁闷，但见着身在此山中的谷小澈，又觉幸运很多。
大越需经历两次大难，这两次都与当今皇帝的嫡公主有关，好死不死，谷小澈投生到那位嫡公主身上。
当前形势来看，朱潜或许对她的身世仍旧存疑，谷小澈却已实打实地长到十五岁，应在她身上的运势必得一路向前无所阻拦，不接也得接。
换言之，天道所显，判定朱潜必是亡国之君。于这一点上，国师、道士连着谷小澈本身都再清楚不过。那道士疯癫之下发觉帝王之气尚未衰退，甚至妄图同天命抗争。
谷小澈曾试图点拨朱潜，朝代更替自有天命，江山亦非万年可保，奈何同他自幼学习的帝王之道相悖，守护朱家江山已深深刻在他的骨血之中，根本听不进去。
“大越往年的国师从不违背天道，或许亦因过去未有亡国之兆，故而走得很是顺畅。而此番有那国师在，越国便无法迎来它该有的结局。”
这些谷小澈已推出，静等他下文。
“我已向师傅禀明此事，他亦查不出国师来历，仔细琢磨之下，对方的身份非妖即魔，绝不可能是凡人所为，师妹已在此界，或许便是解开这谜题唯一的钥匙。”
莫风说得面不改色，心内却腾起几丝紧张，师妹渡劫一事在妙言宫不是秘密，原本的劫数本不该是这般。
连历劫的弟子也不肯放过抓做苦力，为方便行事甚至破除惯例，保留了谷小澈在仙界的记忆，师父此举颇有暗度陈仓之嫌。
她不仅投生此界，还投在了会关乎国运的灾星。他不明说谷小澈也能猜到几分，自出生时记忆犹在，她便知此事没那么简单。帝君门下众弟子皆是抓紧时时刻刻拯救苍生，连犯错的她亦逃不过此种关照疼爱。
渡劫，历练与任务三合一，青华帝君不愧严师之名，如此高效的任务安排，实乃苍生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