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鸣沙山下斑驳舍

近来，戴奇的情绪越发不受控，酒馆里平平静静，有时候却有一股热浪流过心头，迫得他直冒汗，紧跟着手指头点点这里点点那里，全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他还会不由自主发出奇怪的声音，发觉有些突兀的时候又赶紧换一副面孔作为解释，可这不自然的过渡反而加剧了他的窘迫。
伙计们都看在眼里却也不敢多说，这和他们熟悉的戴奇相去甚远，人们时而觉得自己变得透明，戴奇有时候的行为，仿佛整个空间就他自己。
陆雪一直没有回到这座城市，这件事也让陆家挂不住面子，她又不知该如何向父母解释。面对当下这样的戴奇，她也不知该如何怪罪。
挣扎了几日，戴奇的状态越来越差，直到有一天上班路上恍惚失神的他差点撞到人的时候，他知道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戴奇决定暂时关掉酒馆，给伙计们发了一笔奖金，花牛沈妮和老万拿的最多，才来了不到三个月的咸菜也有比较可观的一笔。
人们都觉得很遗憾，酒馆正是天天向好的时候，画家苦心的装修还没有多放异彩，一切就这般戛然而止。但人们也没有任何劝说，大家都知道这个人太需要时间拾掇拾掇自己了。
接下来的日子，戴奇不敢在屋里久待，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主动尝试出去走走。他买了一个双肩包，看了看旅行攻略，把旅行中要用到的东西列出一个单子，然后一样不落放进包里。随后坐上了通往西北的火车，路的尽头是敦煌。
不知在什么地方，他看到过鸣沙山，也记住了这个地方。有人形容那里是“永不会变的地方”，一个夜晚、一个时辰甚至一个刹那，就能抹去所有足迹。那里天阔地宽少人烟，据说特别适合一个人走。
戴奇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做过火车，身在其中的感觉让人不再与从前联系在一起，车窗变大了，窗外的景象也不像从前枯黄破败。路途中的人们刷着短视频看着热播剧，也见不到喝着白酒斗地主的人了。
来到鸣沙山，不曾见过这样开阔的世界，天气渐寒，来鸣沙山的人越来越少。戴奇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独自走在这片金黄的世界。
火红的夕阳就在沙漠的尽头，烘出几分红晕把远处染得就像一片燃起来的沙土，风不因傍晚而息，呼呼啦啦肆意吹着。戴奇没有行旅人那样缤纷的思绪，也不知这片地方的说道意趣何在，比如那响沙被称作音乐沙，他却听不出韵律在哪，但这些不妨碍他觉得这趟没有白来。
鸣沙山下有很多旅舍，其中有一家规模不小，写着“斑驳舍”三个字。此地的装修也很别致，它的外围做成老报纸的样式，里面的铺陈都是大块大块的石头，用材就像古城墙一样。
不得不说，这里和鸣沙山的风景特别搭调，走入其中率先看到一个蓝色池，正对应着月牙泉。
就在这蓝色池周边的古墙上，贴着满满的便签纸，像极了一些酒馆的许愿墙。墙的正中有一盏昏黄的台灯，台灯下是一个木色的本子，旁边放着一支钢笔，在这里可以写下任何旅途中想说的话。
戴奇对此并无兴趣，倒是对墙上满满的许愿之言，心生几分好奇。
在一个谁都不识也无人识我的陌生环境，许下的话更加真实，而且这也是很多行旅人的特质，对熟悉的人一言不发，对陌生的人言无不尽。
看着看着，戴奇就被一些标签抓住了眼球，简单几行字，情绪却炽烈得紧。
“永不结婚，坚持到底！我行！”
“顶住压力、漠视观念，再战一年！”
“婚姻就是吸血鬼，没有自我没有人格，同意的贴我！”
好家伙，这张标签的周边，简直成了万花团簇，附和的人们一层又一层，就像举手表决一样，呼呼呼呼的手掌都拍到了这里。
扒开一层层，戴奇才找到那落款，赫然的两个字，立时让戴奇惊呆在地——
陆雪！
再看那时间，竟然是八年前！
紧接着再细看，陆雪在此的痕迹多之又多，五年前、三年前、两年前，直让人觉得她每年都会来这里。再看她贴在墙上的话，无一不是“刻骨铭心”。
“婚姻没有真爱，婚姻只有迁就，讽刺在于，把对真爱的迁就习以为婚姻的日常。”
“没有人渴望婚姻，但所有人渴望投契，可怕的是，装模作样投契一瞬间，换来一生的鸡毛遍地。”
戴奇诧然，这才发觉陆雪对婚姻的偏见是如此的恐怖，这些话主观地过分了。他更加不懂的是，一个婚都没结过的人，放在这面墙上，简直是一个婚姻大师、情感大咖。
可旁边的人，看到这些话却都暗暗点起头来，一个个还拍着照，他们都和戴奇一样孤身而来。
咔咔咔咔，戴奇也拍了很多，怎也没想到，竟然是用这样的方式了解了一番陆雪的过去。
旋即他想起来自己为何知道鸣沙山了，这个地方正是出现在《风中的缘》——
阿缘的第一次旅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