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渊在远处看着她这举动,颇感意外的挑起眉梢,这一出,她是委实没有预料到。虽然背着身,瞧不见女子是何种表情面对她师尊,可是看师尊那满眼厌恶的模样,此刻她的表情应当是十分出彩。
芈欣悦见求不动她父亲,正欲转身向少渊这处扑来,却被身后的刑罚堂弟子扣住肩膀,芈欣悦惊恐万状,癫狂挣扎,然而扣住肩膀的五指铁钳一般,丝毫不容她挣脱,将她蛮力拖回堂上。
被拖回到原地,芈欣悦才恍然惊觉,今日她是不可能免掉这刑罚了,浑身顿时失了力气,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她极缓极沉的抬起眼看着前方匍匐在地的身影,嘴角勾起讽刺,她这嫡姐,真真是个极有心的人,到了这时候,才不忘扑到大祭司跟前帮她求情。
芈欣悦面上全是讥讽,眼中深深的怨毒似要啮人血肉,她这样的人该死,芈欣然这样的人,更该死!到如今境地竟还要发挥她最后的作用,踩着她去企图攀附那高坐云端的人,真真是……好得很!
不愧是他芈单锦的嫡亲女儿,果真得他真传,在任何时候,都将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呵呵……”走到绝处无路的人,满眼怨毒,一声轻笑过后,竟痴痴笑了起来,那笑声凄厉,盘旋在堂上,惊的重华面前梨花带雨的芈欣然都忘了落泪。
手执刑鞭的弟子上前,五指如钳扣住芈欣然肩头,将她拖回原处,芈欣然挣扎着转头,却对上芈欣悦正被面前弟子废去丹田的刹那,近在咫尺狰狞扭曲的面孔,那眼中几乎满溢出来的怨毒看的她心头狂跳,惊怔的当口,面前那张扭曲的面孔突然张嘴,一口鲜血喷洒在她面上,吓的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芈欣悦丹田被毁,身上的修为灵力顿时如水泄一般,自她体内流失,她慌乱伸手去封住周身穴道,却也只是徒劳,不过是稍缓了灵力流失的速度。
面容扭曲的少女茫然仰面倒下,呆呆的,活的气息似乎也在顷刻间随着灵力修为流失殆尽了。她看着伸手过来抓他的刑罚堂弟子,她望着他那张木然的没有一丝动容的面孔,不再挣扎,任由他拽起她来,抬手卸去她的右臂。
断裂的骨声清脆,她却一时察觉不到疼痛,耳边是鞭上倒刺划破血肉的声音,有星星点点温热的血液洒落脸颊,耳中是女子痛呼惨叫;她抬手欲拭去面颊上洒落的血液,这才惊觉背膀连接处蔓延开的疼痛。
这样干脆利落的行刑手段,震慑了在场众人,那一声声的女子痛呼哀嚎,清晰落在每个人耳边,有的人已经忍不住别过了眼。
少渊却是怔怔抬眼看着,清晰的看着那每一鞭落下时带起的血沫飞溅,心中黑暗的角落有什么深深的扎下了根,让她对眼前血腥的一幕竟有些移不开眼。
身后突然袭上一抹温凉,一片白色衣角掠过眼眸,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替换了她眼前场景,温软的嗓音轻轻飘在耳畔,有温热的气息拂过鬓角;
梵净遮去她眼前场景,轻声道:“别看,这不是你的错。”
少渊眨眼,她知道这不是她的错,她只是在想,若她不是少司命,或者当初被师尊抱回无相殿的那个人不是她,今日,她会不会成为她们其中一人。
或者说,是这芸芸众生中渺小如尘埃,命如草芥的一个生命。但凡有点雷霆波折,便会就此夭折了生命,或者如眼前受刑的人一般,余生拖着残躯,半死苟活。
她那日在两人眉间看见的黑气,没想到真的会应劫在瀛洲,还牵扯了自己。
姚子辛恍然回神见另一个行刑的弟子远远看着自己,也许是碍于他面前的少渊,迟迟没有走上前来,他迈开腿,一瘸一拐的迈步上前,一撩衣摆,挺直脊背在地上重重跪了下去。
行刑的弟子没有迟疑,高高扬起手中鞭子,狠狠落下,带起一串温热的血珠。
足足受完二十鞭,脊背直挺的少年一声不吭,只有面上汗如雨下。受完鞭刑,姚子辛起身对着座上诸人一一见了礼,方才拖着迟缓的身子一瘸一拐走到门边站着。
重华坐在上首,漫漫抬眼扫过来,见少渊呆呆站着,虽然有梵净替她遮了遮,但她毕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太过惊吓只怕不好。于是沉声道:“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还不回去洗漱整理仪容。”
少渊告了退,顺手将呆怔的姚子辛一块带了出去。
直到出了刑罚堂大门,走的远了,耳边再听不见刑罚堂中传出的哀嚎惨叫,正午灼热的日光才似乎终于有了温度,炽热泼洒在面上,才让少渊觉得自己是真切活着的,是鲜活的。
临到了自己住处,少渊在阶下立了好一会,小小的影子在脚下缩成一团,抬眼向上看,天光刺眼,不过顷刻,她眸中便蓄起泪花。
身旁有风轻拂,一方白色遮蔽了眼前日光,小小的少女回头看他,眼底带着茫然,像刚刚独自穿过昏暗寂夜的小兽,湿漉漉的眸子大瞠,带着些无措。
透过泪光折射的虚影,少渊看见眼前的面容,缥缈,圣洁,像飘在极远极杳的虚空。
醇和宁静的香气淹没鼻端,少渊愣愣伸出手,抓住他垂落的衣袖。
梵净看她模样有些痴怔,想着她怕是被惊了心神,心智再早熟,也比不上一次这样的亲身经历,刑罚堂上的鲜血和惨痛哀嚎只怕会在她脑海中停留许久。他扯回袖子,温凉的掌心在她额上拍了拍,“进去洗漱罢,待会还要去同师尊回话。”
少渊被他这么轻轻一拍,飘忽的神魂才仿佛落到了实处,坠回了沉重的肉体中,她点点头,没再去看身后的人,自顾自回了屋。
…………
云纹织锦落地屏风后雪锦云纱层层垂落,遮去外间光亮,里头只剩下明珠柔和的辉光;稚嫩的双手攀住池沿,沉身,将脑袋没入池水,片刻猛然探出,望住头顶明珠,大口喘息,少渊方才觉着稍稍呼出些胸中的窒闷。
“哼,这么点小场面就乱了心神,真是个小娃娃!”突然响起的苍老女声将少渊惊的一呆,待回过神来,方才记起自己的识海里如今还寄居着一个“人”。
如今这神魂的生死已经握在她手中,她自然不可能如之前那般拿好话恭维她。
“难道前辈一出生就已经这般大的年纪心智了吗?”
识海中那人似乎窒了一窒,又开口道:“小小年纪,伶牙俐齿!”
少渊轻笑:“前辈也是老当益壮,牙口如常!”
识海里窝着的虚影没再开口,只是轻哼了一声。反正她的神魂如今都已捏在她手里,生死全由一念,往后一味讨好还不如如此随性些,她早已看出来了,这小娃娃天生反骨,同常人可不一样。
沐浴清洗过后,少渊拢上里衣,却觉着肩颈线的位置有些紧,她抬起手腕,惊觉袖口断了一寸,慌忙走到落地琉璃镜前,看着镜中小小的少女,那个不足稻高的孩童仿佛在一夕之间长大。
身量微微往上抽了条,包子脸也稍稍长开,不再是一团稚嫩的孩子气。少渊又迈着赤脚蹬蹬奔到墙边,门板上有她一直计量身高用匕首划下的痕迹。她用手比过,再同之前深深的刻痕做对比——她果真长高了,不止一寸,怕是有三寸。
小人儿翻出箱底早就备下的衣裙,这比照十岁孩童裁做的衣裙,终于有穿上的一天。
当初为何一夕之间停留了生长,仿佛被定格了时光,如今又怎么一夕之间长高,少渊不想去深究,她只需知道,自己真的是在长大了。
孩童一夕之间长大,抽条成为小小的少女,少渊穿上鞋袜便奔出门去,本来有些窒闷的心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淡。
梵净正在树下乘凉,闲闲倚着廊柱,一袭藕粉色的身影远远奔了过来,脚下步子欢快,乌发还带着水汽,就这般闯到他面前,小小的少女在他面前站定,眉眼间皆是欢欣,她问他:“师弟觉得我如今比往昔可有什么不同?”
少渊怀着忐忑的心情等着他开口,梵净将她上下打量一遍,柔和的双眸浮上笑意,映着日光漾出点点碎金,“小师姐长高了。”
少渊笑着伸手,却不是去拍他肩膀,小小的少女踮起脚尖,拍上他乌黑发顶,嘴里嘟囔:“真不愧是我师弟,果真是眼力过人。“
梵净错愕失笑,歪着身子等她将手从脑袋上拿下来,并非是他眼力过人,而是她长高的太过明显,如今想起初见她时的一团孩子气的模样,仿佛已是过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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