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大树

林见鹿就这么在院子里坐了一夜，脑子里东西很多。没有人可以倾诉，她也不想倾诉。
天刚蒙蒙亮，林见鹿就接到了兰易的电话。
“还睡呢？小丫头。”兰易的语气听上去有点急，还有些暗沉，林见鹿估计他也是一晚没睡。
林见鹿:“睡什么睡，一晚上没睡。”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兰易:“我猜你也睡不着。哎，你还没告诉我谁要带我们去找林森啊？”他似乎思考了一下，“难道那姓沈的大发慈悲，愿意带我们去了？嘶……感觉可能性不大啊，他那种铁石心肠的人……”
林见鹿揉了揉额头，呼了口气:“少说两句。一大早上就跟念经似的，烦不烦？”
兰易急忙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说了。那你得告诉我几点去啊，怎么去啊……”
林见鹿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了。“快了。你在哪呢？”
兰易说他在医院门口，林见鹿倒是吃惊了。打开门一看，果然看见兰易的车停在门口。那人穿了一身黑站在车旁边，天还不是那么亮，林见鹿看不清他的脸。
林见鹿有些无语，走过去问:“什么时候来的？”
兰易搓了搓手:“唔……大概……你挂了电话我就过来了。”
林见鹿狐疑道:“你跟我哥到底是什么关系？”普通兄弟不至于这大半夜听到一个不确定的消息，就来等了一晚上吧。
兰易的样子有些别扭，转过头不看她，低声咳了几下，“就是好兄弟啊，那种非常铁的哥们儿。不然能是什么关系。”
林见鹿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要不是半个月了解下来，知道兰易这人还算正直。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哥哥生前的仇人，人死了这么多年都还要把他找出来泄愤。
俩人又乱七八糟聊了几句。
又过了一会儿，前方有车打着车灯慢悠悠开过来，正对他们这个方向。
林见鹿眯着眼睛看了看，没看清人，但她估计是凯瑞妈来接他们了。
果然，不一会儿，那车就开到了他们身边。这车属实有些破烂，属于那种随时就要坏掉的感觉。凯瑞妈在车上招呼他们上车。
两人猫着腰上了车，凯瑞妈看了看兰易，“这是……兰医生？”
兰易笑着点了点头:“麻烦了。”
凯瑞妈急忙笑着摇了摇头，又看向林见鹿，说:“林医生，实在不好意思。家里就这一辆破车，你们多担待啊多担待。”然后她开始启动这辆破车。
林见鹿:“没有……是我们麻烦你了。”
凯瑞妈摆了摆手，面色变得严肃:“林医生兰医生，你们也知道外面不太平，我们早去早回。我们要去的地方更接近交战区，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你们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算有是条命也不够赔的。”
林见鹿和兰易同时点了点头，也变得严肃起来。
外边有多危险，他们是知道的。
小凯瑞还在旁边睡觉，就这样，三个大人一个小孩慢慢悠悠上路了。
现在天还没完全亮。
凯瑞妈从昨晚到现在都没问过林见鹿，为什么要去看那个林医生。今早看见兰易，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没问为什么他在这儿。
这样的感觉很好，林见鹿也什么都没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一路上，林见鹿的心越揪越紧，甚至有些呼吸不顺。
她知道她离哥哥越来越近了，这是真的。
这些年，除了开头那一年，偶尔梦见林森。林见鹿已经很多年没有梦见他了，要不是有照片。林见鹿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破烂车晃晃悠悠开了估计有一个多小时，终于停在了一片树林旁边。
树林没多大，经过战火的损害已经只有少数树还站着，树叶已经算不上茂盛。地上也是一片破烂。透过树林能看见一些灯光，应该是一些反政府军驻地。
离得很近。
凯瑞妈小心翼翼的停了车，然后说:“当时情况危急，没有及时将林医生入土为安。过了几天，我们两口子才把林医生的尸身收敛到一棵树下，也没立碑，就给树做了记号。”
凯瑞妈看了看林见鹿，眼里尽是心疼:“我先下去找一找，时间久了，记不清在哪了。等找到再叫你们下车。”说完就下车了。
林见鹿忍住眼泪，转头看了看那片斑驳的树林，心里很不是滋味。
几天之后才收敛尸身……
没有立碑……
哥哥就埋在这种地方吗……
每天都是战火，永远都不得安宁。
也不知道哥哥这些年，有没有睡个好觉。
二人在车上，能隐隐约约能看见凯瑞妈在边上几棵树前猫着腰摸来摸去。约莫摸了四五棵树之后，凯瑞妈停在了一个大树面前。
弯腰仔细摸了摸树干，蹲下刨了刨土。又绕着那棵树走了一圈。然后点了点头，回头冲他们招手。
找到了……
林见鹿握紧双手，死死的瞪着那棵树，整个人都在颤抖。呼吸急促，几乎落下泪来。
看见凯瑞妈招呼他们，都不动一下。
最后还是兰易拍了拍她，林见鹿才惊醒。
兰易:“走吧。”他的声音听着也不对劲。
林见鹿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下了车，隐约看见兰易肩膀在微微颤抖。
林见鹿闭了闭眼睛，把眼泪憋回去。
原来不止我和爸妈这么惦记你……
你能感觉到吗？
能吗？
二人缓慢走到那棵树前。
凯瑞妈指了指树下她刚刚拔了草的地方:“就是这儿了，还好这棵树还在。不然我都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