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人偶少女

“不过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这小姑娘没什么大碍。”
抓了抓荒芜的脑袋，诊所医生决定不去思考为什么出血量和伤口大小不一致。
他只是名平凡的诊所医生，又不是什么喜欢一探究竟的医学专家：“你们两位是伤者的家属是吧，回家后注意不要让伤口碰到水，保持干燥，然后……”
医生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小春茜里在旁边不停点头口中默念着背诵着，如果随身带着纸笔的话，她现在一定会掏出纸笔老老实实的像是课一样乖巧做着笔记。
“那个小姑娘身体方面有些缺陷，所以在之后的日常看护中，你们最好是能专门分出一个人手来看护着。”医生说着说着话语就有些严厉了起来，“而且有些话虽然比较难听，但我还是得说出来，在明知道小姑娘生活不方便的情况下，你们作为家属，应该要在生活中有足够的安全意识。”
“像是日常使用的饮食洗护用品，可以用塑料材质来代替陶瓷、玻璃材质，这样就不至于出现一不小心就割伤自己的情况；还有就是桌角、衣柜角等地方，也可以包缓冲的东西，将生活里的尖锐地方变成钝角……”
“每一起严重事故的背后，必然有二十九次轻微事故和三百起未遂先兆以及一千起事故隐患。”
“消除这种安全隐患，才是你们应该做的。”
医生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小春茜里忙不迭的点头，她眼神羞愧，恨不能当场剖腹谢罪。
在医生说完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小春茜里一直低着头，小小的拳头攥的紧紧的。
“其实我以前……是想要把瓷器都换成塑料的……”小春茜里刘海齐眉，面色紧绷着不至于让自己掉眼泪，“但每次我一替换或者有这种想法的时候，汐里的情绪就变得很暴躁……”
“为什么……”蛭本低下头看着小春茜里。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家中是一个累赘，拖累了我和爸爸，将妈妈当年离婚离开家也归咎于自己的身……”小春茜里双眼迷茫的看着蛭本，“她在以前就尝试过很多次自杀，虽然最后都被救回来了，但我其实都知道的，汐里其实在心里一直都没放弃过自己是个累赘的想法，所以每当我对她表露出过多的照顾时，她都会表现出强烈的反抗，或许是在心中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被人照顾，或许是太倔强……”
“……”无言的摸了摸小春茜里的脑袋，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假如自己是一个双腿瘫痪的盲人，恐怕也会觉得生不如死，不如早早结束这一辈子。
任何对自己的一点帮助，都会被认为是施舍侮辱。
特别是当家里人稍微有一点争吵、对生活工作的抱怨时，会自然而然的思考问题是不是出在自己身。
小春家的人，都不容易啊。
在小春一夫活着的时候还好，但现在重担全部都落到了小春茜里的肩膀，她需要平衡学习、家庭、打工三个方面。
如果今天不是他们两人都在家中，而是小春汐里自己在家中划伤了手腕，那目不能视、腿不能行的她将会怎样，后果可想而知。
而也正如那医生所说的，一次重大事故的发生，不光是概率的偶然，更是一种必然。
“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熬过苦难就行了。”轻轻的来回抚摸着小春茜里的脑袋，蛭本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汐里是从一出生就这样的吗？”
小春茜里摇了摇头，哽咽着艰难的道：“不是的，她是在小的时候发高烧，温度升的太快，没有及时的得到医治，所以身体就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高烧导致身体瘫痪，这样的例子虽然不多，但也说不罕见，比起那些除了眼球外，什么都不能动的高烧全身瘫痪的患者，小春汐里的情况似乎要好一些。
但也只能说是一些，要是有的选择的话，正常人都不想有这样的缺陷。
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小春茜里抬起了头：“这几天我就先不去学校了，就在家中照顾汐里，本来明天还要带着她去特别学校……”
“特别学校？”
“嗯，有专门的为汐里她们开设的特别学校，虽然说不是那种全天都能接受教育的学校，但只有周末也足够了，不管怎样，生活都得继续。”
小春茜里声音嘶哑，嘴角露出了勉强的笑容。
虽然刚才还在房间中向自己问出了一系列震撼的人生迷茫的问题，但蛭本相信就算没有自己的回答，身旁少女也一定有自己的坚定不移的信念。
…………
小春汐里单手缠着绷带，紧闭着眼睛不发一语，只有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才能证明刚才的她是如何的惊慌。
但小春汐里所表现出的沉默，和三宫真冬的沉默截然不同。
蛭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反差，他只能做出不准确的评价——三宫真冬的沉默之下，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喷发出的地底岩浆，炽烈如太阳；而小春汐里的沉默之下，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死一般平寂的海洋。
她就这样坐在椅子靠着姐姐的身体，宛如一个拟人度达到百分之百的人偶。
小春汐里平日里在卧室中恐怕也是如此吧，蛭本响起了自己前一次到小春家的时候，都没有听到小春汐里卧室中传来半点声音。
无法移动也无法看见，连声音都抗拒着，这该是怎样的人生。
简直就是躺在床的一尊人偶。
人偶少女。
“我回家把轮椅推来……”
“不用，我背……抱着她吧。”公主抱着小春汐里，蛭本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刚刚太着急了，其实应该把汐里抱来诊所，而不是背着的。”
小春汐里的身体基本没有什么重量，可能是九十斤？八十斤？甚至更轻？
反正力量已经远超常人的蛭本，是真的感觉不到小春汐里的重量。
即使被蛭本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怀中，小春汐里也是一言不发，让蛭本怀疑自己怀中的到底是不是一个活物。
这样的人偶生活……
等一下。
看着小春汐里紧闭的眼睛，蛭本脑内忽的灵光一闪。
既然回春术对外伤、感冒都有用，是现代科技根本无法解释的东西，那小春汐里的目盲和瘫痪……
不可能，不可能。
蛭本摇了摇头，要是能做到的话，那就不是回春术，而是神迹了……
但万一……